护押生死簿

乾隆年间,江南镖局这一天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那人年纪四旬左右,鹰眼隼鼻,衣着绫罗,他一走进镖局,就指名要见总镖头陈光远。

镖局家丁不敢怠慢,立即走进后堂向陈光远禀报。陈光远跟着就迎了出来,向客人拱手作揖道:“不知先生此行来镖局,所为何事?”

那人朗声说道:“我来这里,当然有镖要押。这趟镖,必须得由你亲自押送。据我所知,上个月你押粮去京城,一路平平安安,盗贼闻风而逃。所以,由你亲自押镖,我就放心很多了。”

陈光远听到这话,笑了笑,谁不愿意听好听的话。对方的恭维话,让陈光远心情大好。陈光远问道:“我们镖局的规矩是:明镖明价,暗镖高价。不知道先生要押的是什么镖?”镖行向来都是这样,要是东家押的镖正正当当地拿出来,就可以按照镖价总值,镖局按比例拿走相应的镖银,也就是报酬。如果东家押的镖不愿见光,那镖局要的价就得很高。

那人听到陈光远这话,回答道:“镖虽是暗镖,不过也就是两张纸的事儿。你亲自跑一趟京城,我付五千两银子。”

陈光远听到这话,怦然心动。押送两张纸去京城,就可以拿到五千两,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是什么样的纸,他也会接下来。然而,那人又说了一句话之后,让陈光远心里凉了半截,“这张纸,你得陪我送给军机处的额济大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能擅自拆开,当然,如果有了闪失,你还得十倍赔付。这个镖,你接还是不接?”

把两张纸送给军机处,这纸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要是走了手,陈光远还得拿出五万两赔给对方。那人说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光远,他要看看陈光远有没有接镖的胆量。

谁知陈光远哈哈大笑,连声说道:“那好,那就一言为定。半个月之内,我把镖送到。”

那人听到陈光远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倒也很是诧异,他没再说什么,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陈光远的手中,“这是一千两,算是定金。剩下的,等你回来再付。”那人和陈光远签了契约,把一个用火封印的信笺交到陈光远的手中,然后就离开了。

陈光远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名字,心里一动,马上把那个叫格朗的名字抄录下来,让手下人立即送到知府衙门。

格朗这个名字,陈光远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听说过。街坊们盛传,说京城来了个怪人,到各个地方抄录生死簿。抄好后,就会送到京城去。知府大人王传也曾说过这事,当时王传说到格朗时,情绪有些低落:“这个格朗,我怀疑是朝廷派下来的,他到各地搜集民风民情。他所记录的,肯定是与地方官员有关系的事情。一旦送回朝中,各个地方官员的命运就系在他的手中了。老百姓说的生死簿,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可惜啊,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办法摸清他的底。”

江南镖局一直得到王传的大力关照,这种恩情,陈光远一直记在心里。如今,格朗到了他的镖局,陈光远能不告诉王传吗?

这天夜里,王传亲自来到了江南镖局。他从陈光远手中拿到了火封的信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拆开,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陈总镖头,这事关乎我的官运。我一旦失势,对你也会产生影响。这事,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陈光远皱了皱眉道:“大人的意思,这人是官府中人?”

王传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是不是官府中人,我没办法作出判断。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事,他不愿意和地方官府有牵连。官府公文,普通的,是用邸报向上奏报:加急的,则用驿马上奏。他不用邸报,也不用驿马,而是让镖局来押送,很是蹊跷啊。”

接着,王传告诉陈光远,官府公文,根据加密程度,普通的用蜡封,重要的用火漆。“蜡封的,用烛火一融,就可以拆开来看。而火漆呢,加密的人往往做特殊印记,一旦拆开,势必会被发觉。我如果就此拆开,我自己也许能置身事外,可你呢,就不行了,毕竟关系着五万两银子的损失呢。”

陈光远马上听出了王传的话外之意。那个格朗,也许就盯在暗处,要是这个火封的信笺被拆开,首先陈光远要被索赔。陈光远的镖局依仗王传的势力得以拓展,而王传呢,也经常利用陈光远的镖局做一些衙役和兵勇们不能做的事情。这件事,保不准就是格朗的一石二鸟之计。

“依小人的观点,还是拆开的好。大人可以叫来临摹的丹青高手,如果这信函损毁,就让他们复制一份就是了。”陈光远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传点了点头,俩人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火封的信笺,拿出了里面薄薄的两页纸之后,王传就傻了眼了。这两页纸全部是蜡制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完了!”王传一拍大腿。他官至五品,对朝中的一些规矩是很清楚的。军机处重要公文,都是用蜡制,然后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进行阅读。或烟熏,或火烤,或涂墨,方法各异,都得有事先约定。现在,王传根本不知道采用什么方法来读这两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