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失鞋受惊
这一年五谷丰登,秋收之后,晓玲娘家的村中举办了盛大的庆祝会以祭祀社神,村民还凑钱从城里请来一个戏班子,搭台演戏,很是热闹。适逢晓玲的婆婆王氏的病情也稍有好转,秦父便托人捎信给女儿,希望能接她回家玩几天。王氏一口应允。常伍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母亲既已许诺,一时也找不出理由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娇妻梳妆打扮一番后,兴高采烈地回了娘家,心里着实难受了一会儿。没过几天,常伍就到岳父家去催促妻子回去。岳父岳母好不容易才把女儿接了回来,怎么舍得这么快就让她走呢?所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过了几天,常伍又跑到岳父家,对妻子说:“我母亲因操劳过度,又发病了,你这个做儿媳妇的,难道不应当赶快回去伺候生病的婆婆吗?”晓玲这两天看戏入了迷,又听说当晚这一场最精彩,更舍不得走。在一边的秦母也帮着女儿说话。常伍不能强迫,又一次悻悻而归。常伍两次都没能把妻子接回来,越想越气,决定狠狠羞辱妻子一番!
常伍回家匆匆吃了饭,便乘着沉沉夜色,又悄悄地摸到岳父家。他熟知岳父家有堵矮墙,就在戏台旁边,晓玲与表姐妹们向来是并排坐在墙头看戏的。果然,常伍远远地就看见晓玲坐在矮墙上,正指手画脚地与姐妹们说说笑笑。他当即钻入人群,侧着身子挤到墙边廊檐下。台上锣鼓齐鸣,台下满场喝彩,晓玲全神贯注地观看表演,渐渐地放松了身心,忘了应有的矜持和端庄,多次把一只脚垂挂墙下。常伍便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悄悄地摘下晓玲的一只鞋子,转身而去。
过了一阵,秦晓玲忽然觉得右脚寒冷,伸手一摸,鞋子已不知去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脸变得滚烫通红。她怀疑鞋子被哪个无赖之徒脱掉了,她担心散戏以后,被众姐妹瞧见遭受耻笑,于是不等戏演完,便推说有事,急急地下了矮墙。晓玲回到屋中,找了一尺多布,把右脚一包,叫回正看戏的父母,一定要他们现在就叫个娘家人牵头驴子送她回去。
丈夫背尸投井
到了婆家时,王氏还没睡,开门见是儿媳妇,满脸惊讶。晓玲赶忙解释,因为担心婆婆的病,所以急急赶回。接着,晓玲服侍婆母睡下后,悄悄地摸回自己房中,只怕惊动了丈夫,也不敢点灯。哪知常伍根本就没有睡着,还故意问是哪一个?晓玲惊慌失措地作答,常伍却一再阴阳怪气地嘲讽。最后,竟点了灯,假装发现晓玲失了鞋,怒骂她是贱妇,并且威胁道:“等我明天查到了鞋子,非要杀掉你这个败坏门风的贱骨头不可!”
常伍原本是想羞辱、吓唬晓玲一下,让晓玲今后服服帖帖地听自己的话。哪知,晓玲年轻不晓事,听了丈夫的话惶恐得无地自容,既不知丈夫第二天将如何处置自己,又担心事情传出去让左邻右舍耻笑,越想越羞,越想越怕,越怕越慌,最后竟悬梁自尽了。等常伍被扑通一声闷响惊醒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上吊自杀了。常伍懊恼悔恨不已,又不知所措。突然,他转念一想:妻子深夜回家,该不会有人知道,如果我偷偷地藏起尸体,并且诬陷她的父亲,自己就可以逃脱灾祸了。拿定主意后,他立即起身剪掉屋梁上的带子,慌慌张张地背着尸体出了门,投进邻近一座寺庙旁边的井里。
天刚放明,他来不及见母亲,就立即出门,径直往岳父家去“迎接”妻子。岳父岳母都奇怪地问:“昨天晚上不是已经送她回去了吗?你怎么没有见到?”常伍极力表白,说妻子根本就没有踏进家门。晓玲的父母见女婿说得这样坚决,一下子也慌了神,赶紧去找那个护送晓玲的娘家人,碰巧那人因事外出,大家怀疑是他拐走了晓玲,稍一商议,便向官府报了案。
少妇身变和尚
定州知府胡文昌,一接到报案,便立即拘捕了那个夜送秦晓玲的娘家人。带到衙门一审,此人大喊冤枉,并说昨晚将秦晓玲送回至婆家,还听到了她与婆婆的一问一答。胡知府又传令把常伍的母亲王氏拘至公堂审问。王氏不明就里,就把昨晚的情形讲了一遍,与护送者所说完全相同。胡知府一听,马上断定是常伍从中作梗,对他严刑拷问。常伍只得如实招供。胡知府当即押着常伍去寻找尸体。到了现场,胡知府见井中果然漂着一只绣花弓鞋,便命人用绳子拴着一个熟悉水性的衙役缒下井去打捞尸体。等尸体打捞上来后,大家一看,都吃惊不小:哪里是什么红颜绿鬓的少妇,分明是一个身穿袈裟的秃头和尚!和尚额破脑裂,其死状惨不忍睹。当即有人认出,这和尚就是附近寺庙的慧海。
胡文昌认真查验了慧海的尸体和从井中捞起的妇人穿的弓鞋,经常伍证实是秦晓玲的。胡文昌稍加分析,便断定秦晓玲可能没有死,而且也不会远走高飞;与她在一块的,必定是这附近一带的孤身男子。晓玲无鞋不敢露面,而这个男子绝对不敢向别人索求女人穿的弓鞋。于是胡知府命令常伍把妻子留在家中的鞋子全部搜寻出来,交给衙役;又让衙役把鞋子散放于各条幽辟的小路,再埋伏在旁边等候,遇到拾鞋的人,便尾随而去,说不定就能找到秦晓玲。衙役们依计而行,果然找到了晓玲,并擒获一个与晓玲在一起的男子。
知府智破奇案
原来,晓玲被丈夫投井后,并没有直接落入水中,而是被飘起的衣带挂在了井坎边上。上吊的带子一松,加上井里的冷空气刺激,她又慢慢复活了。当她发现自己是在井中,一种求生的本能使她不假思索地高呼“救命”。
到井边提水浇园的慧海和尚听到呼救声,以为是有人失足落井,便俯身询问,这才知道落井者是附近某村的少妇秦晓玲。慧海当即放下井绳捞救。可是井深六七米,晓玲手滑力弱,救了半天还是救不上来。正在焦急之际,忽然有个小伙子走了过来。慧海抬头一看,知道这小伙子是给附近人家管菜园的,名叫许斌,便告诉他缘故。许斌笑道:“你一向能下井掏泥,疏通井眼,何不让我用绳子把你缒下去,你把绳子系在她的腰间,才能把她拉上来。”慧海点头道:“你说得对。”当下慧海就请许斌拿着绳的一头,而把另一头系于自己的腰间,由许斌缒放而入。晓玲被提出井口。许斌斜眼一看,此位少妇虽然衣裙沾湿,冻得嘴唇发青,浑身发抖,容貌却十分俏丽。许斌顿起邪念,哄骗她说:“娘子快把绳子给我,请先到高坡上晒晒太阳,暖和一下,我这就把大师父提上来。”晓玲道谢后,依言解下绳子,交给了许斌。许斌四下里一看,见有一块大如酒坛的石头,便用力搬过来,猛然投入井内,正击中慧海的脑袋。慧海惨叫一声,当场毙命。站在旁边的晓玲目睹了这一幕,惊恐万状,想要逃跑,但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挪不动半步。许斌突然转过身来,拉着她的衣服。晓玲挣扎欲逃,却被许斌用力挟持着,加上双脚没鞋,哪里挣得脱?只得勉强让他背着,曲曲折折地行了一里多路,来到一座土屋中。许斌先问了晓玲落水的原因,然后对晓玲道:“那和尚刚才与我说话时,我就发现他凶狠歹毒,居心不良。为了救你,我才设计杀了他,我现在就想送你回家,但你的衣裙都已湿透了,只怕受不住寒冷。我先出去一会儿,任你自便,等衣裙干了后,再送你走。我实在没有恶意呀。”说完便掩门而出。晓玲信以为真,竟感激他的恩德,心中一宽,顿时觉得衣衫裤子都水淋淋地贴在身上,实在冷得受不了,便起身关紧门窗,脱光衣裤,拧起水来。正当她赤身裸体,毫无防备时,许斌突然破窗而入,搂住晓玲,强行奸污。完事以后,许斌对秦晓玲说:“我家就住在邻县新乐,临时在这儿替人家管菜园,打算明天早晨就回家。你如能跟我回去,我尚未结婚,一定娶你为妻。这样,既无人知道你的底细,又不会被熟人发现,你看怎么样?”晓玲沉思良久,实在无处可归,只得答应了他,但又为难地说:“你得替我找双鞋子,我才能跟你走啊。”许斌点头答应。
第二天早晨,许斌再次外出去给秦晓玲找鞋。正当他独自行走于田间小道时,忽然发现路边有一双绣花红鞋,细软而精巧,像是妇人的用物。许斌以为是别人失落的,十分欢喜,来不及细想,拾起来便直奔家中。
一进屋门,许斌就得意地把鞋子交给了晓玲。晓玲仔细一看,惊讶地问:“这双鞋子本来就是我的呀,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呢?”许斌正要叙述拾鞋的经过,忽然“砰”的一声,两个衙役破门而入,甩起铁链子往许斌头上一套,说:“杀人凶手果真在这儿!”许斌大惊失色,问明事情的缘由,才知道中了圈套。
第二天一早,胡文昌升堂审讯。许斌抵赖不得,低头认罪,被依法处斩;常伍也因犯了诬陷罪,被处以徒刑;秦晓玲则另行改嫁。因为胡文昌两三天就破获了这桩离奇的井尸案,不久就提职晋爵,远近的人们也都佩服他断案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