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二十年春,永平府庆阳村附近的一块空地上,五六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嬉戏追逐。跑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被后面4个孩子追上,遭到拳打脚踢,女孩奋起反抗,而男孩只知道站着哭。女孩被那4个孩子打翻在地,4人还朝她身上撒尿,之后一哄而散。
这两个受欺负的孩子,男孩叫毛书贤,女孩叫白芳,二人是表兄妹。白芳的父母在她3岁时在一场瘟疫中双双离世,她的姨妈毛杨氏一家也在这场瘟疫中只剩母子二人,于是,姨妈收养了她。兄妹二人在和其他孩子玩耍时常受欺负,毛书贤虽是男孩又是哥哥,可和母亲一样性格软弱,倒是当妹妹的白芳性格刚烈,常为他出头,可常常寡不敌众。
这天,兄妹二人又被以铁蛋为首的一伙孩子欺负。两人被推倒在地后,铁蛋叉开两腿,强迫二人从他胯下钻过去,兄妹二人只得在铁蛋的胯下来来回回钻了七八次,可铁蛋还不依不饶,这事被大人看见后才制止。之后,铁蛋用树枝做了一个大的假人,上面刻着“铁蛋”二字,又做了两个小的假人,一个刻上“白芳”,一个刻上“毛书贤”,每次见面都要兄妹二人各自拿着刻有自己名字的小假人,从刻有“铁蛋”的大假人胯下钻10个来回,否则就不允许二人跟他们玩。
兄妹二人受着“胯下之辱”长大,男孩成童,女孩及笄,转眼两人都到了17岁。白芳长成了远近闻名的美少女,毛书贤虽说也嘴上长毛成了人,可仍然缺少男儿的刚性。两人耳鬓厮磨青梅竹马自然产生男女爱恋之情,毛书贤向母亲提出要娶表妹,可母亲不同意,她说白芳是她收养的女儿,既是她的女儿,与毛书贤即为兄妹,哪有兄妹成亲之理,如若那样,岂不遭人耻笑唾骂?毛书贤说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别人家表兄妹成亲的多得是,他们为什么不行?母亲说她不能让人说她养童养媳娶便宜儿媳,坚决不同意两人成亲,还说马上要给白芳寻婆家,要把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嫁出去。
哪知毛杨氏还没为白芳选定婆家,白芳却自己给自己定了终身。
一天,赶集回来的白芳当着毛书贤的面对她姨妈说:“姨妈,我今天赶集听说宫里正在选秀,我打算去参加。”毛杨氏吃惊地问:“孩子,你想去当宫女?”白芳严肃地点点头。
毛书贤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妹,你千万不能去,你没听说‘宫门深似海吗?那不是天堂,那是地狱呢。”白芳微微一笑说:“我知道,我想要是我能进宫并得到皇上的赏识,就不会有人瞧不起咱们家,就不会有人欺负咱家了。”
毛书贤双手捶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都怨我!都怨我太无能了。妹啊,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不能去!”
毛杨氏也不同意白芳去。白芳说:“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不要劝我了。我今天在市上遇到在宫里当厨师回家探亲的阿洪大伯,他告诉了我选秀的事,我已经请他帮我报了名。”
白芳的坚决态度让毛书贤和母亲无话可说,他们都知道白芳的性格,她定了的事9头牛都拉不回来。毛书贤只能蹲在门外痛苦地抓自己的头发,他知道,以白芳的美貌很可能被选进宫,他舍不得如此美貌的妹妹离开自己,她为了他,为了这个家而牺牲自己,这好比拿刀捅在他心上,让他痛苦万分。
果然不出毛书贤所料,白芳被选上了。当白芳听到这一消息时,高兴得跳了起来,而毛书贤则躲在自己屋里流了半天的泪。
白芳临进宫的前一天,很多乡邻都来祝贺。大家一改往日瞧不起毛家的态度,脸上挂着巴结的笑容,都说毛家出了贵人,以后众乡邻都要跟着沾光了。白芳和姨妈忙着招待客人,而毛书贤却一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口饭也不吃。
这天晚上,白芳收拾好行李后来到表哥屋内,她隔着桌子坐在他对面,毛书贤深深地埋着头不理她,她也不说话。好一阵后,毛书贤突然看到有东西沿桌面移到他眼前,一看是刻有他们名字的那两个树枝做的小人,他一抬头,见白芳美丽的脸已如梨花泡在泪水里。她说:“哥,我想把这两个小人儿带走,看到它们,我就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想起我们受过的欺负。”
“嗯!”他泪流满面地点着头。
白芳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姨妈,人前人后都要把头抬得高高的,胸挺得直直的,咱没什么不如人。姨妈已经请媒婆去给你说张银根家的三闺女了,以后你娶妻生子,咱家的日子会芝麻开花节节高的。”
“妹子—”毛书贤走过来,抱住白芳泣不成声。白芳狠狠地咬了他的肩膀两口,小声说:“妹真想今夜就把身子给了你,可我不能,进宫还要检查是不是女儿身。哥,妹对不起你!”毛书贤痛苦地说:“不!是哥对不起你。”
毛杨氏在屋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她无声地流着泪。
第二天一早,白芳跟着来接她的官家人走了,她的包袱中,装着那两个小木头人儿。这年是宣德六年。
第二年,毛书贤娶了妻,进宫的白芳没有带回一丝消息,但因为有白芳在宫中,乡邻对毛家尊敬有加。
第三年,毛书贤有了儿子,白芳依然没带回消息,乡邻对他家仍然友好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