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先生带着洪大发往胡同里走,洪大发仔细数着脚步,到了五百步,往右一看,果然有一个孤零零的门垛子。这样的小院落,在前朝兴盛时,住的最多就是个普通富户。
洪大发指着门垛子说:“就这儿。”文书先生说:“你可想好了,这里跟临街一样价钱,写了地契文书,就不能反悔!”
洪大发豁出去了:“不反悔。”
文书先生让人丈量了院子,大小见方四丈,四角插下红旗、拉上红绳。回到文庙前,洪大发先签借银契,文书先生说:“借银五十两,半月期限,利息若干。如到期还不了,自愿在江家充当下人……”
洪大发咬牙画押,接着把银子一并送到文书先生手里。
江斜眼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说道:“现在可以?地了,随我来!”
围观这笔买卖的路人都很兴奋,跟着来到那个小院。江斜眼一声令下,手下人忙活起来,按规矩,?地四尺。
小半天过去,一无所获。?地的都懈怠了,围观的也议论纷纷,江斜眼、文书先生面露得意之色。
洪大发脸上汗流了下来,抬眼看到那叫花子也在人群中看,心里不禁埋怨起来:你不是会望气吗?信了你,把我害苦喽……
最后只剩东南旱厕一角地,一些人已摇头离开,江斜眼问:“还?吗?我看算了,以后跟着我,做下人卖力气,也有你一口饭吃。”
洪大发正想放弃,却见叫花子冲他拼命使眼色。洪大发抹了抹额头,迟疑道:“再?一会儿。”
江斜眼对手下人努努嘴,那些人又忙活起来。没多久,只听“当”的一声,旱厕旁露出半片瓮壁,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待把整个瓮挖出来看,竟有一尺多高,打开封口,里面白晃晃的一片,全是上好的雪花银。
众人欢呼起来,洪大发喜不自胜,江斜眼和文书先生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有人帮忙清点称重,满瓮银两共计五百两。江斜眼沉着脸宣布:“银子归洪大发所有。赌地就会发财,发财就要赌地,我东城荒地还多,大家伙儿来这里发财……”
洪大发颤抖着手,称出五十两银子还给江斜眼,收回了借银契。等人群散去,洪大发拉过叫花子,称了三成银子,恭敬地送给了他。
叫花子收下银子,走了。
不久,洛阳城流言四起:说江斜眼等人占地、赌地,那些地都被挖开过,他们早把银子洗劫一空。
这么一来,城里的地卖不出去了。一个月后,当地官府将江斜眼等一干赌地的人全部捉拿,锁进大牢,官府把地低价卖给了大家。
这天,洪大发从胡同里出来,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头突然拦住了他,问道:“近来过得可好?”
洪大发想起来了:老头不就是那个叫花子吗?他连忙说:“恩人,若不是你望气的本事,我哪能凭空得一笔银子!”
老头拉着洪大发在街边茶馆坐下,笑道:“望气,不过是骗你罢了。其实我也得叫你恩人,咱们是相互成全,还为洛阳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老头原名陈大寅,本是洛阳城里大财主。战乱起来,陈大寅一家外出逃命,来不及带走所有银两。他在洛阳有多处房产,有临街大院,也有胡同小院。陈大寅聪明,把银子大头埋在几个胡同小院里,零碎银子埋在大院里,以防日后宅子被人占了,银子拿不回来。
陈大寅一家外出逃难十几年,家人在颠沛流离中全死了。他孑然一身回到洛阳,发现自家的地全被江斜眼占了,偷偷去挖,院落里却昼夜都有人把守。陈大寅想借钱赌地,江斜眼却不同意,说他是老废物,到时候挖不出银子,当了下人也干不了活儿。陈大寅觉得奇怪,他江斜眼怎么肯定自己挖不出银子呢?一番观察才发现,江斜眼早已将临街的地悄悄翻了一遍,将宝物全拿走,再将地面恢复原状。不懂行的看不出来,很多赌地的人都失败了,没钱还债,都成了江斜眼的下人。胡同里的小院,江斜眼没工夫去翻,银子还没被发现。
陈大寅气得够呛,他想了想,自己买不成地,就开始注意买地的人,希望有人能帮自己。他暗中观察洪大发,见他善良真诚,“赌”他能帮自己。陈大寅装作会望气,让洪大发信了自己,买到那个小院,顺利挖出了埋藏的银子。等拿到银子,陈大寅立马拿这些银子又买了一处藏银较多的自家小院。
为了扼杀赌地的风气,陈大寅四处揭露赌地黑幕,又去举报江斜眼。官府派人在临街地面一查,举报的果然句句属实。官府便把江斜眼他们全都投进了大牢,从此绝了赌地之风……
洪大发听完,非常敬佩陈大寅,连说:“你不但是我的恩人,还是洛阳城百姓的恩人。既然这些银子都是你的,我得退给你!”
陈大寅拉住洪大发,笑道:“都是小钱,不必还。没你帮我,我也办不成这件大事,没准儿还会饿死街头。你若有心帮我,就跟我做砖石木材生意吧,现在整个洛阳都在大兴土木,必能大赚特赚,你帮我,我放心。”
洪大发一口答应下来,从此跟了陈大寅做生意。他厚道诚信,童叟无欺,没两年时间,便成了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