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总有一块很难看的胎记,因为这块胎记,从小到大没少受同学欺负。
她长得不难看,如果去掉胎记,那么可以算作楚楚动人。
高中时,有一个男生在追她,她自己还不知道,是她同桌告诉她的。
她喜欢独自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聆听来自窗外的风吹在树叶上飒飒的声音,这样会让她忘记埋藏心底的痛苦回忆。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胎记的鲜明。
不巧,今天她被打断了。
“有一封给你的信。”同桌轻轻拍拍她瘦弱的肩,将她从思绪中拉起。信纸是一张花花绿绿的彩纸,对折了,上面写着“李秋月收”。
她考虑一会,手轻轻捏着信纸的一角,吊在手上,仍在思考是否打开她。这时同桌小声附在她小声耳边说:“是我们班最帅男生给你的哦。”
她顿时明白了,她以为自己会与这种事无缘,就想两块同性的磁铁,是永远不可能挨在一起。
她内心有点激动,又有点揣测不安。
她从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她的手无处安放,手上的信纸好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捏着纸角的手不敢再进半分,好像会烫伤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她想藏起来,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看,于是她立马将信纸踹进上衣口袋。可是她激动的心仍然跳动不止,手又伸进兜里,抓着信纸,忍耐着将它拿出来的冲动。
她喜欢那个男生,换句话说,班上没有一个女生不喜欢他,他那么帅,那么阳光。她想起在篮球上那挥洒汗水的运动健儿,每次进球,坐在观众席上为之疯狂呐喊的女生。每一个都比自己优秀,比自己美丽,都没有难看的胎记。她顿时对自己失去信心,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自己就像癞蛤蟆一样,不,不是像,讨厌的胎记让自己就是一只癞蛤蟆。
她捏着信纸的手已经有涔涔汗水,吓得她赶紧抽出手。那张纸仿佛是一双翅膀,让折翼的自己能够继续翱翔天空。
她决定了,下午放学后,在厕所里偷偷看,然后再回应他。想到能做他女朋友,她脸上立刻就流露出幸福的笑容,胎记也仿佛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午她在厕所镜子里打扮一番,重新梳理了自己柔顺的秀发、整理自己校服衣角、清洗几遍脸。准备工作完成后,她颤抖着拿出信纸,猜测没错,果然是情书。情书上的暴露的文字让她面红耳赤,但心里甜兮兮的。恨不得立刻就同意。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座位上,他正在和同学打闹,周围站着几个女生。
“我愿意。”她温和的笑着,偏着头,脸上羞红,双手背在背后,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
他眯着眼看了她一会,站起来,单手搭在一位男同学肩膀上,笑的前仰后翻。
“你们输啦!快给钱。”他嬉笑着,英俊的脸因为大笑而显得扭曲。
她不知所措,不明白他为什么。
有个女生偷偷附耳说:“他们在打赌,赌你拿到信要考虑几天才会同意。他正好赌你会立刻同意。”
她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一样,站着的脚软趴趴的,差点摔倒,还好旁边的女生扶了一下她。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座位,又伸进口袋,摸了摸信纸,信纸之前已经被她叠的整整齐齐。
第二天她退学了,托同学将信纸还给他。
这么多年她越来越自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她恨透了自己的脸,连带这恨生养自己的妈妈,所以她出来打工后,从未再回去,也不与家里联系。
她花了一大笔钱,把她那令人作呕的胎记去掉了。不过以后的她都小心翼翼的活着,发誓不再沾染“情”字。
那天她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他。
他正开着豪车,从她身边驶过,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又退回来了。
“好久不见。”他打开车窗说到。
她定眼一看,这张如恶魔般的脸,每次都能从睡梦中把她吓醒。以前她庆幸这是梦,现在却真实的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脸色有些苍白,想起来以前的种种,沉闷不已,火热的心早已变得冰冷。不想理他,旁若无人的继续走着。
车也随着她的脚程一点一点的移动。
“李秋月,你还生我的气吗?对不起,以前我不懂事,伤害了你。”他内疚的说到。
她还生他的气吗?不,她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有张丑陋的脸;她气自己有被别人戏弄的资本。
她没回答他,继续走着。女士皮鞋踩在柏油路面上哐当作响。
“李秋月,你住哪里?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让我补偿我当前所犯的错。”他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尽量伸出窗外,想递给她。
她没有接手机,也没有理他。
“我知道你退学了,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都没找到你。”他干脆用车别住她前行的路,并从车上下来。
他基本没变过,变的只是以前穿校服,现在是一身西装。脸更黝黑一些,也更成熟,更有魅力。
他打探我的消息?不可能,这绝对他临时起意的话,为的就是留住我。他留住我到底要干嘛?难不成还要再戏弄我一次?
她面色不善盯着他,左脚后退一步,做出防御姿态。
“哎,李秋月,你不必怕我……你脸上的胎记怎么没了?”他惊讶的叫到:“你是不是做了手术?哇,原来你这么美。”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他英俊的脸此时显得十分谦卑,温柔的说着:“高中时,那封信根本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派人给你的,都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那个朋友我现在已经绝交了。”他极近温柔,这是在为他做的事赎罪吗?
她踌躇着,虽然恨他,但同样再遇到他,看着他,想起高中时她偷偷躲在体育馆望着他,暗恋他。她内心告诉自己:自己仍喜欢他。
不行,不能心慈手软,他不是好人,难道你忘了他的戏弄吗?他能戏弄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你走吧,不然我报警了。”她冷静的说到。手插进包里,暗示他随时会报警。
“秋月,我们以前都小孩子,小孩子犯错难道你要记恨一辈子。”他对她的称呼让她想起自己的妈妈,只有妈妈才会这样亲昵的称呼她。
“秋月,我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他看起来有些泄气了。
她没在理他,从他身边绕过。
今后,每天每次她下班回家的路上基本都能准时碰到他。他也不说话,将车停在路边,跟着她走回家,看到她进了小区,才回去。
坚冰也会被热情所化,渐渐地,她的心也开始软化,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慢慢的,她开始接受他的一切邀请,出去吃饭,游玩,甚至长途旅游。
旅游最后一天,她和他登上了华山山顶,领略了华山雄伟壮阔,云雾缭绕。
她和他并肩坐在一块奇石上,感受着夏季的暖风吹拂面庞,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和你结婚。”她幸福的说着,想象着自己穿上婚纱时漂亮的样子。
“好,我们回去就结婚。”他温柔抚摸着她的脸。
她没回家通知家人,只是在出租屋将洁白的婚纱穿上,独自等待着他的婚车迎接。但并没等到他的拥护,只等来一个冰冷的电话。
她换上便装,连滚带趴的跑到他所在的医院。他所在的病房聚集好多人,她一下子没了勇气,徘徊在走廊。
他父母正在他病床边,哭的撕心裂肺。
他躺在床上,脸上被盖上白布,这意味着什么,她明白。
她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回到了高中。她好像又感受到高中时被戏弄的感觉。
她在众目睽睽中离开了医院,站在一颗杨树下。
她记得高中时,她最喜欢听风吹树叶声。就是那个时候她收到了情书,那个时候才与他有交集,才能让他戏弄。
你起来呀,你再戏弄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