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老奶奶

去年,儿子驾车,与我一起去了一趟闽北山区,看望我最感恩、最难以忘怀的房东老奶奶。

我是江西省核工业地质队的职工家属,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跟随当时在华东六〇八队下属分队工作的爱人四处漂泊,八方安家,辗转赣闽两省多地,在城镇和山村租房住,因此结识了众多的房东。那些房东至今多数已没有联系了,然而闽北山区的那位房东老奶奶,我们至今仍有来往。

1967年,春节刚过,我爱人被分派到设在闽北山区的机修车间工作。我们一路颠簸,晚上才到闽北山区,我们一家三口和衣躺在机修车间的乒乓球台上过了一夜。

次日,负责后勤工作的管理员领着我爱人随同生产队队长去找房,满村跑了大半天,最终毫无收获,因为村里能住的地方都被先来的同事住满了。最后他领我们到一户老两口家碰运气,男主人说可以把天井边的狭小房间腾出来给我们住。女主人看似比男主人年轻,但也已头发花白,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随后,管理员带领几名职工帮助我们收拾整理了一番,我们开始在老人家里住下来。

我们小心翼翼地住在房东家,从不多言。转眼半年,相安无事。但天天见面不说话,我总感觉很别扭,于是,我试着接近房东奶奶,与她说话,主动诉说自己的经历。不管是老奶奶还是老爷爷有个风寒感冒,我都会替他们熬姜汤或送两片感冒丸,照顾一下。果不其然,老奶奶对我渐渐亲近起来,话也慢慢多了。

1969年,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即将召开前,分队党支部组织党员和群众讨论如何以实际行动迎接九大召开。讨论决定:一、努力完成机修任务,保证全队勘探工区和普查小队的设备安全运转,多找矿,找好矿,找大矿;二、制作毛主席像章,向党的九大献礼。

制作毛主席像章是一件精细的技术活儿,当时机修车间只有20多名职工,人手不够,党支部动员职工家属参加。我犯了难:儿子才两岁多,附近没有托儿所,又不能带到车间去。正在这时,房东老奶奶主动说:“我替你看护孩子。”后来,我们几名有小孩的家属商量,除按月付给房东房租外,每天再付一角五分钱的看护费。房东老奶奶不肯收,再三推辞后说:“要不,就算我也参加向九大献礼,到时候如果可以的话,你们送我一枚毛主席像章。”我们将情况向党支部书记汇报,书记听后明确表示,如果像章数量够,可以给房东一枚,但是每天一角五分钱的看护费一定要给。在制作毛主席像章时,我经常加班,不能按时回家做饭,儿子饿了,老奶奶就喂饭给儿子吃。儿子不吃辣的,老奶奶还要特意为他炒一个鸡蛋。当时一角五分钱也就能买两个鸡蛋。

在党支部的领导下,全体党员、职工和家属经过共同努力,终于赶在党的九大召开前,成功制作出了毛主席像章。因为向九大献礼,首批像章要先送往上级有关单位。九大胜利闭幕之后,机修车间继续制作,才给职工和家属每人发了一枚。我将我的毛主席像章别在房东老奶奶胸前,她笑得久久合不拢嘴。

我们在闽北老奶奶家租住4年,与房东老奶奶相处非常融洽。每当做了好吃的或收获了时令农产品,如春夏时节的清明粿,秋冬季节的红薯、芋头,老奶奶都会给我们送一些。她还带我上山拾油茶籽,榨好油给我。最使我不能忘怀也是最感恩的,是房东老奶奶救了我儿子一命。那天,老奶奶与我一同到河边洗衣服,我儿子跟去玩耍,正当我们聚精会神地洗衣服时,忽听儿子“啊”地大哭。回头一看,一头大水牛在小道上猛跑,提起的前蹄就要踩到儿子的身体上,我吓呆了,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房东老奶奶猛地起身,大吼一声,向牛冲去,机智勇猛地抱起我儿子,使我儿子免遭牛蹄践踏。

50多年过去了,房东老奶奶已年过百岁,但身体健康,生活尚能自理,真是好人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