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迷于逛菜市场,即使不买,也要去看看,那些刚从土里采摘来的,水嫩鲜绿,吸收了阳光雨露、大地精华的自然果实。
冬季的柑橘,橙色浓香里裹着的酸酸甜甜,像一场晶莹的恋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荷之根—莲藕,白嫩而娇憨;苗条清秀的蒜薹,以高昂的身价,诱人的本土气息,惹人怜爱;青绿的莴笋,撕下叶片的根部,乳白色的浆汁流溢出的清香,让人舍不得不买;还有略带药香的芹菜,是降压的神菜;笨笨的花菜是那样无华,密密实实地抱成球团。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春天翠绿的韭菜花,不买上一把,愧对自然的恩惠;三月里粉绿的豌豆,吸收了阳春最明媚的光辉,是这个时节蔬菜中最受大众宠爱的;接着憨态可掬的土豆,笑得像小弥勒,欢快地占领了市场王位,这从美洲远来的客人,适应了各地土壤,反客为主,和红薯并列,被誉为最健康、最环保粮食。
江河水小满时节,豆角、青椒、黄瓜、茄子,在某个黄昏,某个清晨,欣欣然地告别了藤架,走向热闹的市场。青椒肉丝、青椒回锅肉,乃川人勾魂家常菜也,辣得热汗涔涔而下,却不见放慢筷子,驱盆地湿热,增口舌快感,没辣可不行。
而到了六七月,艳红中错杂着青绿的番茄,有的带了一两条疤痕,那是它在成长时受过的伤结成的痂,更添成熟的魅力;有的带一两条裂隙,那是太阳的热情幸宠,让它们开心地笑了,露出些微红果肉来。番茄生吃、炒蛋、烧汤,无不营养丰富,美味爽口。此时节,黄色的、白色的嫩玉米,和大米做成的清粥,是炎炎夏季最经典的主食之一。
春夏的红樱桃、黄枇杷、绿西瓜、紫葡萄,还有脆甜的桃、多汁的苹果,更加上热带的荔枝、杧果、山竹……可让你的心总在悸动和甜醉着呢。去批发市场买几十斤葡萄,酿一坛酒,一个星期,整屋里飘散着醉人的酒香。那时,只待冬天寒气袭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或者春节里,兄弟姐妹们,从各地奔回来了,聚在一起,笑着、闹着。这时候,没有酒怎么能尽兴呢?没有酒,怎么装傻耍痴呢?
夏初的栀子花,摆在人来人往的路口,那洁白的色,迷人的香,邻家女孩的风范,备受青睐。别在衣服上,装在兜里,放在桌上、床边,都让人心旷神怡。桂子在金风秋雨中溢香,蜡梅在严寒霜雪中吐蕊,栀子和荷花,却在酷暑中把清风引来。
秋季硕果累累,新米流着香,更是“萝卜上街,药铺不开”的平安季。白皮红心,或者红皮白心的红薯,携着些泥土,大大咧咧地登上市场。黄红的南瓜,大饼状的,弯弯形的,都笨得可爱,那是盛夏累积的果实。树林里长的各色各形的野蘑菇,沾着雨露,静静地蹲在街头路旁,带来许多惊喜。
一年四季,生生不息,自然总有它的特别亮色,每一天,都有生长,都有瓜熟蒂落。迎着初升的太阳,或者踩着下过新雨的、湿漉漉的地面去挑菜,不买新奇的反季菜,不买光鲜的转基因,不买早熟的大棚菜,不买过季的下架菜,最爱买的,是那些经过阳光甘露、风霜雨雪的时鲜菜果,它们有着最经典的童年的色香味,百吃不厌。
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让我想到北宋的清明上河图。
民以食为天。大老板享锦衣玉食,白领享山珍海味,而我一名小老百姓,在家乡的菜市场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