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确实来得让人猝不及防,秋天还没好好感受一下,冬便从那遥远的西伯利亚,跨过黄河,翻过秦岭,越过长江,气势汹汹地一路杀到了江南。这阵势的确把人们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于是纷纷翻箱倒柜,寻觅出不知藏在哪个旮旯里,皱巴巴的,还略带一点霉味的珍藏版棉衣。
冬天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开始了。
但物极必反,当一夜寒风,把温度拉低到足以让人畏手缩脚时,连续的几个晴空万里,湛蓝如洗的天气,又让气温如竹子拔节,一天高过一天了。到了周末,竟然可以沐浴阳春三月般的日光了。
我最喜欢去的还是滆湖。
滆湖毗邻太湖,属武进和宜兴共享。因这里是低碳湿地公园,整个环境优美得让人惊叹。这时的湖水虽没有夏天雨季时的那种汹涌澎湃,烟波浩渺,但它毕竟是苏南除太湖外的第二大淡水湖,实力是不容小觑的。现在湖水的存量恰到好处,滆湖不胖不瘦,更彰显成熟的魅力。冬日午后的滆湖一望无际,远处的帆船在视野里忽隐忽现,不时有水鸟撞进视线,摆弄着矫健的身姿划着水面,一溜烟又冲向远方。我喜欢站在高处,望向那一碧万顷,去倾听湖水的窃窃私语。这水似乎也很懂我,急切地给我讲述一个又一个关于湖水的历史故事。
望着眼前的汪洋,在水天之间,那荡舟心许的二人不就是范蠡和西施吗?遥想2500年前,才子范蠡,为帮助勾践完成复仇夫差的国之大计,切中了夫差“乐而好淫”的要害,他踏遍越国的每一寸土地,终于在诸暨的苎萝山村寻到浣纱女子,后被誉为“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在范蠡的精心调教下,西施琴棋书画、音乐舞蹈、宫廷礼仪样样精通,集美貌、才华于一身,二人成功实施了着名的美人计,成就了勾践的帝王伟业。范蠡熟知勾践长颈鸟喙的为人,深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于是携西施偷偷地离开了越国,双双驾一叶扁舟,“同泛五湖而去”。后来,夫唱妇随,在五湖过着晨看“烟收远树”,暮观“月落寒涛”的相爱相守的平静生活。同时,在五湖养鱼制陶,成就商人之祖—陶朱公的神话。范蠡在政治、军事、经商、爱情等各方面都获得了巨大成功,真乃成功人士之典范。
在湖泊的治理上,成就比较突出的还有白居易和苏轼。他们虽处于不同时代,却有着被贬谪的共同的人生经历,又由于曾先后在杭州任职过,都治理修缮过西湖,而被人们共同追捧。
白居易生活在晚唐,那时战乱频发,百姓疾苦,这个万国朝贺的大唐帝国,已日薄西山,衰朽不堪。但毕竟长安米贵,不易白居。白居易深有感悟,所以当他被贬江州时,他对顾况对他的评价似乎多了一层理解。尽管白居不易,但与“天涯沦落”二者之间实乃天壤之别。不过,无论到哪里,他都能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品质,表现出对百姓的一片赤诚,改善西湖便是明证。
苏轼的经历和命运就更为坎坷,他常年被贬在外,天南海北,随意西东。虽有怨恨和不满,但都化作“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精神力量,他不但在黄州完成了自我诊疗、自我救赎,还做到了只要居官在外,就能把心交付百姓的为官之道。他不仅修缮了六井,疏浚了西湖,修筑了苏堤,更是用自己的文学才华,把西湖推向了世人。“淡妆浓抹总相宜”,后世多少文人骚客因了这句诗,为一睹西湖的芳容,而涌向杭州。因黄河泛滥,苏轼在徐州城中誓死与百姓守城卫家的故事更被传为佳话。
在北方的另一个西湖,苏轼的老师欧阳修也为其所倾慕不已。作为北宋政坛的重要人物、文坛巨擘,欧阳修在被贬滁州之时,便有了与民山水同乐之思想。而这次知颍州更是他主动要求,他真的是被颍州西湖的优美风光所倾倒。在这里他欣赏西湖的烟波柳绿,与友人赋诗唱酬,把政治的不得意,全部寄情于山水,在远离家乡这样一个没有高山的平原城市,欧阳修退休颐养,终老于此,足见当时西湖的魅力。
望着眼前夕阳下银光灿灿的湖水,颇有那洞庭湖“衔远山,吞长江”“上下天光”的气势。当年范仲淹盯着巴陵盛景图,感慨着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虽也遭贬,但他还是安慰着好友滕子京,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唯一不变的就是要做到忧其民、忧其君,犹如这万顷湖泊,心胸何等开阔。
此时,晚霞早就映红了湖面,颜色由浅到深向远方延展开去,到尽头又把天与水绑在了一起。谁能想到,在这冬日里竟有如此天然美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我们不都是尽力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给世人吗?历史如此,我辈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