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打工路。厨房里的日子,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美好。无论白天多么让人糟心,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总能在文字中沉静,让文字洗去白日的戾气。
于是,我成了厨房里的另类。多少个不眠之夜,当我的那些同事们在酒桌上、牌场上寻找他们的快乐时,我总是一个人孤独地窝在昏暗的寝室,在书海里找寻我的精神食粮。写工作笔记,记喜怒哀乐。厚厚的几大本,记载了青春岁月中的点滴日常。
在这个城市里打工,灵魂却一直在游荡。没有归属感的年月,我怀念故乡的土房,思念妈妈做的饭菜的味道。
努力赚钱,压抑思念,只为早日挣够能在这个城市买房的钱。
城市的房子刚刚有些眉目,南水北调的动迁已箭在弦上。那座维系我和故乡关系的老屋,在初秋时节轰然倒掉。望着瓦砾遍地的老屋场,内心止不住的悲凉。从此,我便不是真正意义的故乡人了!
我未在随州定居。潜意识里,我是排斥这个被称之为“新的家乡”的地方。三间房,七亩地,便让人叛离故乡?行动无果,内心更是抗拒。直到此刻,才发现我的乡愁如此浓烈,浓烈到,成了我心中无法解开的结。
4、
故乡,并没有因为出走时间的久远和与它距离的遥远而模糊。它反而在我的心中越发清晰,好像我从未远离一样。
在十堰工作、生活十余年,我总感觉没有融入这座城,似乎一直游离在城市的边缘,哪怕我一直居于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为了找到在这个城市的归属感,母亲和我花光了所有积蓄,在这个城市买了一个屋,总算不再如浮萍般飘荡。
母亲和我同住,随后,我娶妻生子。妈在哪儿,家在哪儿。固然,母亲在身边,便少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丝温情。这个城市,将会成为女儿的故乡,而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我内心十分清楚:肉体的安顿,并不代表灵魂也一并安顿了下来,我始终游离在它的灵魂之外。
某日回归故乡。在老屋场四处张望,几个年轻后生看见了我。
“你谁呀?在这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后生伢问我。
“我是谁?我是肖家湾儿的人呀!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我反问。
“我们从未见过你,你怎么可能是我们这儿的,骗我们的吧?”几个后生伢有些警惕。
我哑然失笑。在此生活了近二十年,我却变成了不被后生们认识的“骗子”。悲不悲哀?可不可笑?但我却笑不出来。
望着熟悉的故土,再看看那些陌生的青春脸庞,不得不承认,我早已是无根的孤独游子了。
有风吹过。老屋场后的竹海“沙沙声”一片,好像在为那些逝去的先人与岁月,抑或为我这个游子,奏响一曲招魂的挽歌。
5、
父亲,我虽然不是以你希望的方式走出故乡的,可是你说的“如果有可能,你永远不要回来”,一语成谶!如今,我想回到故乡,却是遍寻不见归路。这一条归乡路啊,怎么隐匿起了身形?
我惆怅!我心伤!我成了一个流浪在外、无法归家的孩子。
用文字消愁,成了我惯用的方式。在郧阳籍老师们的字里行间,我好像看见了故乡的阡陌小径。梅洁老师的散文《我生命中的一条河》,文中的汉水那样亲切,挖浪柴的场景如此熟悉,一步步走向远方的身影那样模糊又清晰,我如此感同身受;兰善清老师的《万古一地》,讲述了楚文化的源头、辽瓦店子遗址、屈原与汉水的往事,以及因屈原而延伸出来的汉江边上的诸多地名,黎家店也位列其中,这让我知道了故土的来路,让骨子里的求知一解其因。原来,我的故乡人文如此丰富,汉水哺育的恩情代代传承。我好像找到了灵魂的宿地!我想,这或许是我如此思恋故土的真正缘由吧。
有友人曾这样和我说过一段话:“梅洁老师、杨菁老师、兰善清老师,以及你,你们的行文都有汉水的身影,并且还有相同的汉水情结。我觉得,你们应同属于‘汉水文化圈’,姑且叫‘汉水行吟’吧。”
虽然把我和几位大咖排在一起,让我这晚辈有几许汗颜、几许尴尬,但我还是十分认同“汉水文化圈”的“汉水行吟”这一说法。
借于此,多少次在不眠的午夜,我重新审视那遥远的故乡,还有那条赫赫有名的汉水。是的,正因为有了这育人的生命之水,才产生了源源不断的汉水文化。水,生命之源泉;汉水文化,心灵之沃土。千秋万代,传承至今。代代受益,心存感恩。于是,在骨子里,对这方山水眷恋至深,千里万里,都日夜思念着这片故土。
我好像释怀了。
飘荡就飘荡吧!再也回不去的原乡啊!虽然此生不能在故土安放肉身,现实中也找不到故乡的归途,可冥冥中,是文字,是汉水行吟,始终维系着我与故乡的情缘,让灵魂得以栖息于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