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格子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苗苗妹的大叫,犹如霹雳吓退了键盘上的雨点式敲击。
“糟了,请家长!”她连电脑都顾不上关,拎着包逃之夭夭。一群年轻妈妈也傻了眼,随即向苗苗妹的背影投去同情的目光。
“请家长”,无疑是令家长们不寒而栗的“恐怖事件”。而孩子常常是这一事件的终极受害者。
我刚上学时就收到过这份“见面礼”。小学开学第一天,老师布置了作业,回家写课本里的7个字“我爱北京天安门”。我那时候不知道“作业”是啥,还以为是自愿行为——可写可不写。再加上被“关”了一天,放学就像是获得了解放,满山坡跑,累极了才回家吃饭睡觉,根本没想起来做作业一事。第二天,全班就我没完成作业。我站在老师面前,老师叫我“请家长”。我哪里懂“请家长”是咋回事,老师一把将我推出教室:“回去把你妈叫来!”我一路往家走,一路寻思着:“我没做作业,叫我妈来做啥呢?”
当然,后来我明白了,请家长是老师收拾学生的“葵花宝典”。我的“明白”是当晚挨了一顿揍换来的。腿上那几道深深的鞭痕没几天便散去了,但“请家长”这件事的惨痛却成了散不去的童年伤痕。
后来,我也教书了。我的同事们普遍惯用家长会与请家长这两件“法宝”。校园里流行一句戏言“家长会之后”,打一句话,答案是“今夜有暴风雨”。
我才疏学浅,教书不得行,但那时年轻,还算比较用功,常向同事们请教,学习他们的工作方法。但我却始终没学“请家长”这门“技术”。我从来不会因为孩子考砸了、调皮了而请家长。教书十几年,我的班上从来不会在家长会后上演“今夜有暴风雨”。
苗苗妹走了一阵,办公室还在持续沉闷中。我给阿杜递去一支烟,帮着压惊:“现在学校还时兴请家长啊?”他看我,像望着外星人:“咋不?我上月才挨了。儿子在教室里踢球,打碎了窗玻璃,被我狠狠揍了一顿。”然然妹也抬起头:“上周家长会,娃儿考了倒数第一,我被叫起来站着,脸都丢尽了。”“你也打娃儿了?”“他老汉把他裤子脱光了打的屁股!”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请家长”的招数依然屡试不爽。
第二天,我在食堂吃饭时和苗苗妹坐在一条板凳上,于是问起她昨夜的“暴风雨”。她杏眼一瞪,像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愣了一会儿,她才讲述起来。
她的儿子在课堂上打了同桌,挨了老师批评。了解情况后,她在老师面前老老实实认了错,表示“回家好好教训他”。领着儿子出了学校,却径直带去了肯德基。她知道,儿子上课时确实常讲话,平时也好动,老是坐不住,但这次另有缘由:同桌是个小女孩,他看到一只小虫子爬到女孩手臂上,他想把虫子撵走,便拍了她的手臂,正好被转过身的老师看到了。苗苗妹觉得孩子做得对,于是奖励他一个大鸡腿。
苗苗妹还说:“老师请家长,要我好好管教。其实,最重要的是要让孩子认识对与错。”
听到“请家长”之后并无暴风雨,我心里觉得有如雨露滋润。苗苗妹,我为你点赞,也为你的孩子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