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雨濯春尘,风传花信。最近的空气里,除了温暖,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猛然抬头,才发现离家门口不远处沉寂了一冬的梧桐树开花了,枝头上开始挂满一串串白色、紫色的梧桐花。开放的梧桐花,形状如一把半收半拢的小伞,又蓬蓬松松地挤在一处,像一条条紫色的鸡毛掸子,丰盈饱满,把花枝压得颤巍巍的,别有一番风味。像一位悠闲的诗人,自秋而冬慢慢地集聚着力量,在这阳春之时,喷薄而发得很是像样,我看到风拥作一团,前来庆贺。
梧桐树枝高叶茂,每年6月初至7月初是梧桐的花期,它先开花,后生叶。古人似乎也喜欢极了这树木,咏吟的诗词句,翻不完一样地层层叠叠。也难怪,梧桐杆青直、叶如盘,雨时可听雨,闲时能寄愁,知报寒暖、知报岁月,还有凤凰来做巢的吉祥传说,故事里的人们不管有没有小院,都要种上一两棵。
在离谷雨只有两天的清明时节,一簇簇梧桐花陆续绽放,高大的梧桐树枝头开满了烂漫的梧桐花,一簇簇向上昂着、开放着。回家的路上,我再次看到了一场梧桐花们的绚烂歌舞,不由想起《本草纲目》中写道:“其材轻虚,色白而有绮文,故俗谓之白桐。”我惊奇于古人用字的精确,一个“绮”字把梧桐花的神韵全都写尽。
远远望去,摇曳在东方半边天上,大有紫气东来之势,清风徐来,一叶动百枝摇动,粉与白的相亲相爱,紫与红的珠联璧合。风吹枝摇时,那一树的花开,万朵攒动,摩肩接踵,朵朵繁花欲朝向远方呼喊,在枝头飞起。一大片、一大片,满满的,远远望去,像极了杨柳依依处一团硕大的紫雾,同夕阳一起落下。
而我的记忆随着味道飘回了十几年前,那时,老家屋前,也有一棵高大的泡桐,身姿挺拔,每年到了脱掉棉衣的时候,枝头就挂上了串串花朵,然后相继绽放,一大串一大串,像成熟的葡萄,满树的花就像一片紫色的云。一年又一年,树长我也长,我在树下捡拾过飘落的梧桐花,也在浓荫下家人的怀抱中闲坐纳凉,芳香的梧桐花迷醉了春天,浓郁的梧桐叶扇凉了骄阳。小小的我,满脑子在想这里有一天会出现凤凰的巢穴……乡村人家的红色瓦片,遮挡着岁月的风雨。而每一朵梧桐花,都是一个打开的小喇叭,在乡村的院落,在房屋的后面,在粗大而高壮的枝干上,它们倾听着日月的风雨声,歌唱着岁月的烟火与平实。然后,带着清浅与厚重结合的美好经历掉落——而梧桐花用它繁盛的花开,提醒着我,无论有多少烦琐的世事填充着日月,都还有一份真挚的欢乐,在光阴深处守候。
每一种花都有着自己的旋律,也许是假期的心情格外轻松,又或许是梧桐花的绚丽让人心境高远,在我仰头看着一树梧桐花开得最烂漫时,心头涌上了风清月朗。细细嗅着泡桐花的味道,我想生活应该是松弛有度的,日日绷紧的情绪,需要适当的放松。
赏花,是春季幸事。而梧桐花开在人间芳菲尽的阴历四月下旬,经过了整个春季忙碌的人们,在奔向下一个季节的路上,偶然停下来,遇到花期一个月之久的梧桐花,然后用一个季节的心去爱它。这样的美好,在真实的烟火岁月中,多么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