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人生多烦忧
〔德〕叔本华
与低等动物不同的人类,由于有了理性,对整个生命生发的多样观点,可以和现实生活中几何的、无趣的、抽象的、简单的计划相比。所以,他们和低等动物的关系,就像航海家和没有受过教育的水手之间的关系,航海家借助航海图、罗盘和四分仪随时随地准确地知道自己的航线和位置,而水手只能通过观察海浪和天气来预估。因此,除了具体的生活,人类时常过着一种抽象生活,这很奇妙,也非常值得注意。
在具体生活中,人奋斗、受苦,然后死去。然而他的抽象生命,因为面对自己的理性自觉,所以是对具体生活静寂的反省。我们所参考的就是那简单的蓝图或计划。
在这种安静思虑的环境中,一个人觉得过去彻底支配了他,强烈影响他的只是枯燥无趣的东西,当下和他也无关——他只是旁观者。
夜客
陈敬容
炉火沉灭在残灰里。
是谁的手指敲落冷梦?
小门上还剩有一声剥啄。
听表声嘀嗒,暂作火车吧,我枕下有长长的旅程,长长的孤独。
请进来,深夜的幽客,你也许是一只猫、一个甲虫,每夜来叩我寂寞的门。
全没有了:门上的剥啄,屋上的风。我爱这梦中山水。谁呵,又在我梦里轻敲……
“讹诈”的“讹”是什么动物
许 晖
今天口语中的“讹诈”一词仍然保存了本来的语义,借故敲诈,既要“借故”,当然就要用嘴说出来,用语言来敲诈对方。“讹”的本义即“伪言”,不真实的话。《诗经·沔水》中有这样的诗句:“民之讹言,宁莫之惩。”诗人感叹民间谣言乱飞,却没有人来制止。“讹”还有更强悍的解释,即常常跟“妖”联系在一起:“世以妖言为讹。”“妖讹横兴。”在这样的例子中,“讹”的语感就更加重了。
有趣的是,“讹”还是一种神奇的野兽。在托名西汉着名文学家东方朔所着《神异经》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兔,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就像《山海经》中的许多神兽一样,“讹”这种人面兔身的神兽也早已灭绝了。按照书中的说法,讹诈之徒大概都是吃了“讹”的肉才变得借故敲诈的。看来人非常聪明,把种种人性中本来就是恶的成分转嫁到了动物身上。人借此脱罪,种种神兽因此灭绝,呜呼!
顺便说一句,“讹”这种怪兽还有一个名字叫“诞”,因此“诞”的本义同样是说大话,荒诞、怪诞、诞妄等用“诞”字组合而成的词语都是由“诞”这个本义而来的。
听雨
林 深
家中的小朋友准备写日记,却苦无头绪。
“看到什么就写什么,听到什么就写什么。”大人如是建议。
连日晴雨不定。此前烈日当空,这会儿窗外却是狂风疾雨。玻璃窗上先是沙沙作响,接着风雨齐来,一扇窗被风刮得一开一合,“咚咚”震耳。玻璃窗上,已经水流如瀑,一家人匆匆奔去关窗。
“有了,那就写雨吧。写写这场雨的动静!”小朋友灵机一动,来了主意。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开门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已经半湿。没有迟疑,伏案便写。
后来,我看到他写完的日记:“今天下了一场雨。雨打在窗户上,‘滴滴答答’;雨打在树叶上,‘稀里哗啦’;雨点打在我的身上,咦,怎么没有声音?”
我们在楼上听雨,在船里听雨,在亭中听雨,听的是雨水敲在屋檐上的声音,是雨水落在船篷上的声音,是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是雨水掉在地上的声音……总之,听的是在“我”之外,雨和一切接触的声音。
孩子的可爱在于,他们并不满足这些,还要听雨水落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听雨,大人常把自己置身雨外,孩子却把自己置身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