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的是财务自由还是自由

“财务自由”这个词从美国进入中国,是近几年的事情。今天,实现财务自由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

其实,“财务自由”这个词在美国的历史也不长,它是2000年前后伴随着互联网的第一波热潮出现的。当时有一家小的互联网公司,上市后虽然没有实现盈利,股票却被炒上了天。按照股票的价格计算,这家公司的员工账面上的钱足以抵得上他们一辈子的工资。于是,新闻里就说这些人实现财务自由了,因为他们即使不上班,也一辈子不用为吃饭、穿衣发愁了。

我身边就有两个这样的幸运儿。他们原本和我们一样,租民房住,开二手车,但因为毕业后就职于一家好公司,一个的账面财富变成了两三百万美元,另一个的则变成了上千万美元。这两个人一个是硕士毕业,一个是博士毕业,年薪分别是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34万元)和8万美元(约合人民币54万元)。可见,股票的收益超过了他们一辈子的工资收入。和他们一同毕业的人,因为去了其他公司,虽然每天做的事情差不多,账面上的财富却跟他们差距极大。

从世界上的总财富和总人口来看,绝大多数人在这一生中是不太可能获得财务自由的。但是,为什么大家都在追求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呢?这倒不能怪大家,因为绝大部分人在工作或者生活中常常会遇到一些窘境,所以非常渴望获得一种安全感。

比如,人们经常遇到孩子入托难、入好学校难的问题。于是很多人会想,如果我有花不完的钱,就可以让孩子上国际学校,甚至可以送他出国上学。

上面的窘境,似乎有了钱就能解决,因此,大家就在想,能实现财务自由就好了。可是,如果真的实现了财务自由,生活会有什么变化呢?在这个问题上,大家想象的和实际情况其实差别很大。在美国,对工薪阶层的调查显示,大家想象中财务自由带来的好处分别是以下几点:

1.选择工作时不需要考虑太多有关工资的因素。

2.去外国度假不用太考虑预算。

3.可以随意为自己的爱好花钱,不用抠搜。

4.买车,甚至买雪橇摩托和快艇都可以一次性付全款,不用分期付款。

5.可以还清房贷。

6.可以在亲友面前表现得很大方。

从这些愿望可以看出,美国工薪阶层理解的财务自由其实不是有花不完的钱,更多的是有一种安全感和自由。

那么,获得了财务自由的人,他们的生活跟之前比有什么差别呢?很多家投资银行做了这方面的调查,总结下来主要有以下6点:

1.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工作。这一点和前面说的第一点有些相似。

2.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这一点其实我觉得是最重要的。但是,对获得财务自由的人来说,他们每天工作的时间并没有减少,这可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事实上,绝大部分实现财务自由的人几乎都不会完全退休,巴菲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3.虽然有很多投资,但因为能以较低的利息借到钱,所以还是会借钱,而不是一次性支付全款。事实上,实现财务自由的人对算账都很在行。如果一笔钱的投资效益比还房贷、车贷高,那他们就不会为了痛快而选择一次性支付。

4.财务都得到了很好的规划,特别是做好了风险防范。

5.花更多的时间读书、学习、冥想、回顾过去。

6.构建更好的社会关系。

不难看出,当一个人真的实现了财务自由后,他想要的东西其实和以前有很大差别。这是因为当一个人获得了一些财富后,他会追求更高的目标,而不会满足于不愁吃穿的生活。而为了追求更高的目标,原先想象中让自己实现财务自由的那些钱可能是不够的。

那么,财务自由的核心是什么?各种调查显示,最主要的是两点:安全感和个人自由。换句话说,这是追求财务自由的真正目的。当一个人真的拥有了安全感和个人自由,钱多钱少对生活质量和幸福水平的影响就不大了。

很多人觉得有钱就有了安全感,或者有钱才能有安全感,这其实是一种误解。有人为了获得更多钱而违法经营,最后反而失去了安全感。而且,获得安全感不仅要靠自己的努力,还要靠国家和社会。在中国,随着个人财富的积累、社会福利的增加,以及养老等社会保障制度的逐步完善,大家对生活的安全感正在不断提升。

如果安全感不是问题,那么追求财务自由的真正意义就在于实现个人自由。而获得个人自由,又有两个条件:一个是自身的条件,一个是社会的条件。

先说说自身的条件。我在清华大学当老师的时候,其实就拥有个人自由。虽然我当时挣钱不多,但是足够花,而且有盈余。这份工作不要求我每天坐班;做科研时做什么项目、怎么做,也由我自己决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如果真的把追求自由作为目标,不一定需要很多钱。

再说说社会的条件。一个好的社会,要给大家创造各种机会,让大家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同时通过税收调节,或者二次分配,将一部分人的财富分给那些急需帮助的人。形成这种环境后,大家工作的时间会逐渐减少,从而获得在工作时间上的自由。而这样一个环境,需要社会中的所有人一同来营造。

因此,概括起来讲,与其指望自己通过挣更多的钱获得自由,不如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同行做得好一些,而且一同打造出一个更好的社会。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要稍微约束一下自己的物质欲望,少一些攀比。

2019年,我和冯仑进行了一次对话。下面的观众问我们,怎样像你们一样获得财务自由?冯仑说,其实有多少钱都不够花,因为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有成本,只有欲望没有成本。你可能会觉得有上亿元的财富,这辈子就够花了,但是,当你真有了这么多钱时,你会发现要花钱的地方更多,这些钱根本就不够花。当然,对绝大部分辛苦攒了半辈子钱,打算后半辈子享福的人来讲,更大的风险是通货膨胀,因为通货膨胀会让人们原先各种美好的预想很难实现。

对于这个问题,2022年4月30日,巴菲特和查理·芒格在给投资者的报告中讲,他们认为应对通货膨胀最有效的办法是提升自己的能力。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投资项目就是能够推动自我发展的东西。几乎所有善于投资的人,都会赞同这个观点。人自身的能力是自由的前提,也必将带来财务自由。

理解了财务自由只是通向个人自由的手段,而非人一生努力的目的,我们就不必过得那么累了,也就会在经济和时间上对自己好一点。相反,如果一个人只想着挣钱,却失去了自由,那生活也就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