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嫂本不叫花嫂,至少在遇见小花之前,是不叫的。可后来称呼她花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索性随他们叫吧。中考后,花嫂一直有记日子的习惯,当标记一笔一画记到365时,她明白,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行了一年了。
花嫂是在那个热成狗的夏天遇见小花的。初见时,花嫂正在一边扇风一边预习高中地理,再抬头才发现,哦,来了个人。小花就这样以仓促的姿态闯进了她的世界,然后一待就是千百个日日夜夜。小花恬淡如水,花嫂心高气傲,性格如此相斥的两人,就这样随着五颜六色的化学试剂融合在了一起。
花嫂喜欢趴着,就算真睡着了,其他老师也会熟视无睹,除了小花。
“哎呀!”好一声“杜鹃啼血猿哀鸣”。班上同学开始哄笑,对于花嫂终于受到制裁而感到幸灾乐祸。
“坐好。”小花看都没看一眼花嫂的惨状,表情冷得像冰块。花嫂也不是没抗争过,可“桌子是我的,我想睡就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直接被人无视掉,最后花嫂只好举白旗投降。
是的,小花总是很会对付花嫂,也懂得在人不顽劣的时候喂一颗糖让人听话。小花告诉花嫂,她的世界应只有阳光,可花嫂更觉得小花就是她的太阳,令人温暖又舒适。借着她给的光和热,花嫂疯狂地灿烂:“小花,考不好要罚,那考好了有没有奖励啊?”闻言,小花顿时挑眉,有些想笑:“你要是真的考好了,我倒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愿望。”那时的花嫂,眼睛亮得像星星。
花嫂不聪明,理科更是弱得不忍提起。从此,酷爱阅读和写作的花嫂,初三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和化学题过不去。那年中考,她如愿以偿地考到了全班第一,而她当时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那我要是真的考好了,你能不能多笑一笑啊?板着脸怪难看的。”
“好,一言为定。”
作祟的原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花嫂没有所谓的青春萌动,或许还有一点儿青涩懵懂。她只依稀记得,那个下午,落英缤纷的母校真的很美。
“老师,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嘿嘿,赌我会是个令人难忘的学生。”当年的一句玩笑,偏有人当了真。
女子柔顺的卷发散在肩头,半遮住了轮廓分明的侧脸,却难掩其清丽的气质。眉眼尽绽芳华,唇角微勾,便荡漾了一个少女的春天。
“呵,不用赌啊,已经是了。”
花嫂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德何能!
毕业后,花嫂没有去见她的小花,却为小花写了很多歌,其中有句歌词是:“曾经的执念,已成云烟,或许我该放下,还你一句道歉。”岁月荏苒催人老,可即使过了这么久,花嫂始终是欠小花一句抱歉和谢谢的。
花嫂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但她忘了有些东西攥得越紧,反而如细沙般流逝得越快。没有人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一如当初莫名其妙地走近一样猝不及防。
“小花。”
“别这样叫我,我是你的老师。”
花嫂抿着唇注视着小花走远,心有不甘,想追上去,却再没了胆量。对,她一直都很懦弱。到了中考前夕,办公室只剩她们二人,她哑着嗓子最后一次鼓起勇气问小花:“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可小花只是皱了皱眉,低头回答:“没有。”花嫂只好转身,想与曾经告个别。
你问我后来她们两个怎么样了,嗯,后来啊,后来小花兑现了自己对花嫂的承诺,在她最后转身的刹那还是叫住了她;毕业的花嫂,也渐渐没那么笨了,趁晚自习的空当猫在储物间,拿着借来的电话手表和小花煲电话粥。“嗨,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转眼就一年了,没准儿,你下次见到我,我都成了小老太太了。”另一端的声音顿了顿,继而转为嗔怪,她隔着电话,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小表情:“喂,要让我等那么久吗?你还是过来看看我吧。”“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