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风雅,团扇华美,唯有蒲扇,源于自然且行走于烟火民间。
听说,蒲扇又名葵扇、蒲葵扇,是用蒲葵叶制成的扇。只是,印象中爷爷自制蒲扇所用之材并非山野中带着露水的蒲葵叶,而是在自家小院儿刚刚折下的树枝。暮春时节,榆树的枝条摇落梢头的榆钱儿,变得更加柔韧起来。爷爷将修理光滑的树枝弯成椭圆形,留出一截作为扇柄,而后把一块粗布蒙盖在上面,按照轮廓裁剪,再用针线缝好,纯手工、限量版的蒲扇便成形了。
有时,我们还会到水塘边采些香蒲回来,这也是做蒲扇的好材料。用香蒲编成的蒲扇晾干后,质地坚韧,颜色古朴,无须修饰,自得风流。将鼻子凑上去,还会嗅到淡淡的草木香。日子久了,一把新蒲扇便被养成了老蒲扇,尤其是那被人们握惯了的扇柄,还会印着手指的纹路,泛着岁月的光泽。
山里人最是自在,除了春种和秋收,平日里都比较清闲。盛夏,村头巷尾、瓜棚柳下,常常能遇见歇凉的人。门前的大核桃树,便是我们一家三口的避暑之地。爷爷通常头戴草帽,肩搭毛巾,赤裸着上身,一手摇扇,另一只手夹根旱烟,神情宛若一位老神仙。我和奶奶也是人手一把蒲扇,可扇风,亦可遮挡叶子罅隙里洒下的细碎的阳光。
月色如水,在深蓝的天幕上流淌,晚饭后为了不引蚊虫入室通常是不开灯的。在老屋内燃起驱蚊的艾蒿,然后在小院儿里摆上木桌、茶水,放上蒲团、凉席,可坐可卧,喝茶、聊天,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惬意而悠闲。我心心念念的,便是寻觅萤火虫的踪影。寻到了,就挥舞着手中的大蒲扇,一边扑一边追出去好远,然后满头大汗地折返。能否逮到,并不在乎。
夜深了,老屋内熏蚊的艾蒿也早已燃尽,很快便能进入梦乡。蒙眬中看见奶奶手里摇动的蒲扇,不紧不慢,不知疲倦。有时“啪”的一下,被什么东西给砸醒了,一睁眼,大蒲扇就盖在胸前,而奶奶的手,却依然在空中轻轻地扇。当时只觉有趣,如今回忆起来却无比感动。
想来,寻常老百姓,拥有一柄蒲扇,便如同拥有了运作天地、庇护子孙的法器。很多时候,或许不为扇风、遮阳,也不为驱蚊、赶蝇,手握蒲扇,便觉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