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1941 年,16 岁参加工作,在鹰潭铁路局做勘探事务,铁路局一度解散,在靖安县九岭钨矿采挖钨砂。
1976 年,父亲买好了木料、砖瓦,准备盖新房。父亲有兄弟四人,当时已分了家,二伯父家里穷,儿女又多,父亲便把那些木料与砖瓦全给了他,二伯父家才有了新房子,木料与砖瓦的事父亲一直只字不提。
我家的土房是在1979 年建成的,父亲拆旧房时,把窗前两株被泥墙掩埋的小枣树挪栽在了溪边,父亲说:“树是有灵性的。”这两株枣树后来长得有模有样,葳葳蕤蕤,年年都开出细碎的白花,挂满沉甸甸的红果,每每看到这两株枣树我便情不能已。受父亲影响,小时候我每年都种很多树,梧桐、桉树、香樟、桃、李、桑、枇杷、竹与松,有些树已成了村庄的标志。父亲在外的时间多,与家人相聚的时间少,交流的机会自然也不多,那时写信是父亲与我们交流的重要方式。开始信是寄到大队部,我读小学,想着父亲的信,常会到大队部去把墙壁上木箱里的信全拿出来翻上一遍又一遍;后来,我读初中了,大舅在那儿教书,父亲便把信寄在他那儿,让他转交给我。现在我还保留几封父亲的信,蓝字,白信封,寄信地点是“江西省靖安县九岭钨矿茅公洞”。1984 年暑假,父亲在家待了段时间,那年我高考落榜了,一天下午,种完了红薯,我和父亲留下来引水灌溉,夜深了,天上繁星点点,我躺在山坡上,父亲对我说:“去补读,一定要走出这片山。”我听从了父亲的话,一年后考上了大学。
1987 年,父亲决定回到家里,不再去淘挖钨砂了,先在赣州张家围一位堂兄的米粉厂里烧火做饭,父亲做的饭菜很合人口味。此后,他拆过危房,帮人看管过仓库。
父亲大半生东奔西走,即便年岁大了,也还常为自己的家忙这忙那。父亲不是木匠,可家里的台、凳、箱子,都是他做的,锯子、钻子、刨子、斧子、锤子、凿子、墨斗,他都有。我家的板凳有三种:一种是长木板凳,一种是稍矮的供一人坐的木板凳,一种是供小孩坐或大人洗菜洗衣服时坐的矮木凳。这些木凳,我们还在享用。还有竹具,我家的竹篓、竹篮、竹筐、簸箕、竹筛、竹筲都是他一手编的,父亲没有专门的篾刀,一把柴刀,在他手上可以运成风。
父亲脸皮薄。我初三那年,父亲在家做米粉,米粉做好了,晒干了,母亲说:“你爸不好意思去叫卖,你随伯父去卖吧!”
我挑着大约50 斤的米粉,从家里过龙井到上元往返四十里路,1 斤米粉换1 斤大米,加1 角3 分钱,去的路上是50 斤,回的路上还是50 斤,忘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