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花开了,整座城仿佛披了一条云霞彩帛,翩然入梦来。
而牡丹为何选择洛阳作为嫁幸圣地,在华夏之中尽情绽放?“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先”,离不了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和经久不衰的人文。
洛阳一直位于华夏中心,东西南北连山接水,北有太行山,南有江淮水之灵气相聚,崤山、熊耳山、外方山、伏牛山,秦岭山脉从西方逶迤而来,这座城便承了霸道王气。
众山如诸星,拱卫着这里,山间倾泻着水之灵,分流黄河水的伊河与洛河穿城而过,共同孕育着天地之间万千生灵。如此河山,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
人类文明繁衍于世,在岁月风雨中几经兴废。“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从华夏之“夏”定都洛阳(今洛阳偃师二里头遗址),城市雏形初现;东方之“商”首个国都西亳落定(今洛阳偃师);“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理均”的周王朝,始开“二京”先河,九鼎安置,是君王难舍的盛时旧都,才会让各路英雄豪杰有着问鼎中原的抱负。及至汉魏,也是不少帝王心中不落的朝圣地,一再成为王朝统治的中心。
不仅谓之正统的华夏中心,也是华夏民族一家的同归处。北魏鲜卑人特地迁都至此,同汉合流,华夏文明以强大的包容福荫了广袤生灵。
进入隋唐,洛阳和长安遥相呼应,如同两颗明星,一东一西共举这大唐盛世璀璨。
洛河两岸的盛唐洛阳是那时众人仰望的人间富贵花。
牡丹花神看中了洛阳至盛,便下了凡尘落在了河洛之水中。人们醉心于这如牡丹花开般雍容富贵的洛阳盛景,为其动情作诗赋。“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在京城舞动摇曳的牡丹花,最值富丽堂皇的人间美意。“香车倾一倾,惊动洛阳尘。”洛阳花不知是古今中外多少人的魂牵梦萦,“老去已忘天下事,梦中犹看洛阳花”,至暮年也在梦中回望。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这里驻足,难忘这自然和人文共同滋养的圣地,据《洛阳伽蓝记》记载:“宣阳门外洛水上有浮桥,名永桥,永桥以南,伊、洛之间,有四夷馆,以供四方少数民族及外国人来居者。”记中又说“自葱岭以西,至于大秦,百国千城,莫不欢附,商胡贩客,日奔塞下”。
多少文人骚客流连忘返,为此地千千万万遍从远处来寻。如今的它仍在洛河一畔,等待今人奔赴而来。
武周时期,一代女皇武则天恋慕着洛阳,从大唐的长安归来,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并改称其为“神都”。
如今来看,此地不可不谓之“神”,中国古代帝喾、唐尧、虞舜、夏禹等神话,多传于此。既有各路神明缭绕又有神人留迹,入了历史长河,也融入了每个中国人的灵台之境。
上古时期,黄河里龙马一跃谓“河图”,洛水里一灵龟爬出河水入地,谓“洛书”,“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它是先人对宇宙和未来的参悟。“人文之祖”伏羲氏,根据河图洛书画出了八卦和九畴。阴阳五行术数,或许我们对未来对宇宙的迷惘和畅想,这里早已给出了答案。
世人难解的梦境,皆问于《周公解梦》,据传周公便是营建洛阳城的周公姬旦,那时的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预见,予世人以方向。
日落西山时,歇于洛水的曹植,在此遇见了伏羲的女儿洛神,不禁感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如今的洛神在影像中,一舞惊鸿,或拂袖起舞,或拨裙回转,水随舞动,衣袂翩跹,古时旧篇里的盛景现于眼前,上古的神话入了凡尘,今人心中也为之摇摇。
梵音悠悠,远方的白马载着佛经来到了洛阳。世人都道唐时长安玄奘西行,却鲜少了解在汉时已有西行者将佛请回了洛阳,并尊其为“祖庭”“释源”,由此这里成为中国佛教的发源地。而为人称道的西天取经归来的玄奘,其实也是此地(洛阳偃师)生人。
佛来了此处,让洛阳城更添了金光神韵。
伊河入口处始建于北魏的龙门石窟,远望便像天然的门阙,守护洛阳千年。如今这里自盛唐时期便降临人间的卢舍那大佛,历经千年浮沉,静看远方敦煌“飞天乐伎”“金刚力士”刚柔相济,共舞神韵。
神灵对话间,石窟的雕像在舞动面前不再静止,好似要将我们代入那个虚幻缥缈的净土之境。
如今的白马寺外,一道红墙隔开了人间和圣地,两千年的岁月变迁中,它一直在,它在,洛阳的神灵就在。
这里,是曾经的“政治和文化中心”,文人才子,桀骜枭雄,迎于洛邑,归于邙山。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的今天,洛阳一直都是中国人心中的神都,从未褪色。
如果上古之水孕育出了洛阳上古的神明,那它也分了另一半水入了烟火人间。
酿酒始祖杜康,传下来的杜康酒,仍让人沉醉至今。曹操曾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李白和杜甫把酒言欢,应该是在洛阳城南天津桥畔的董家酒肆。虽然年龄相差11岁,两位诗人喝得酣畅淋漓,相约日后同游天下。
多少人的忧愁皆在这醉意里袒露,闲话心事,为着一解千愁。
在洛阳人的席间,也少不了汤汤水水的滋润,坊间有言:“三天不喝洛阳汤,给个神仙也不当。”足见洛阳人对汤的顾念,洛阳还因此被赋予“汤城”的名号,而洛阳人,便如这碗汤一般,熨帖历史深处,即便经过千年浮沉,仍绵延不绝。
早年间去了古城一隅,屡屡在街上听见:“喝汤了没?”好像一天喝了一碗汤,这饭食才算入胃。
洛阳的汤种类繁多,若说开封有八大碗,这里就有八大汤,像是不翻汤、羊肉汤、牛肉汤、驴肉汤、豆腐汤、丸子汤、杂肝汤、胡辣汤,种种此类。自盛唐传下来的水席,是一道不可错过的名宴,为何谓之“水席”?是指所有热菜皆有汤,荤素俱有,简繁皆可,五味俱全,每每去了此处,呼朋唤友地便邀入席。
这一道道汤汤水水,包容万物,隽永的千年相传的情谊,也让洛阳人如水般海纳百川,不急于争先,争的是绵延不绝的传承,前往未来。
古诗有云:“寄语洛城风日道,明年春色倍还人。”洛阳花开,这城的春色就在。
曾经的十三朝古都“河山共戴,形势甲于天下”,如今的它,不仅在丽景门外,应天门开,九州池里回望这盛景,也在工业中绽放设计新景,随时待发,洛阳人骨子里似乎既有着慢慢挨过岁月沧桑的耐心,又有着步月登云期盼春来的决心,想必来年洛城的春色也会如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