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在累死的边缘听我妈掰扯她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主要是她倾注的金钱。我几乎脱口而出:你开个价吧,我还给你。但我冷静下来估算了一下这笔庞大的负债又咽下了这口冲动。不知道别人看张爱玲给她亲妈金条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十几岁时就记账我妈给我花的钱,心里想着以后还给她,这样她找麻烦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理她了。世事难料,后来她作妖愈发严重,而我的心态也随之改变:爱咋咋的吧,万一还了钱再说我欠她骨血,那我抽筋扒骨不成?
所以这次也插诨打科地混过去了。而她聊完心血又聊谁谁家孩子是爹妈的荣耀。我忙得恨不得搞出几个分身给自己干活,就只敷衍她:嗯嗯,好的。知道了,你要啥?我买。你也荣耀一把。后来邻居叫她打牌,我才得了安宁。
以前她说这些我都会心酸想哭:别人的妈妈都爱孩子,她为什么是这样的?
现在,或者是近几年我很少想这些事了。主要是我知道了生活的艰辛,更体会了她作为一个女性在社会上谋生的很多苦楚。损友曾经劝我说:人要知足,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当时我觉得这话是很对的。现在我觉得我不光知足,我得感恩:按照我妈现在的样子,小时候没把我彻底丢弃,更是悉心养了几年。所以我感恩她给的一切。
闺蜜婚前总是劝我不要跟我妈吵架,说她也不容易之类的。现在她自己有两个孩子了,再听我讲我和我妈,就不解:没法理解。我反正现在觉得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对待。你妈大概没养你,所以没感情。
我也不理解,甚至早就不纠结这件事了。
上个月准备回国时需要处理租房和家具。因为疫情的原因以及要拿回国的绿码想着尽量少接触人,就决定把所有东西直接丢掉。但是友人乔瑟琳觉得可以交给她做装修的舅舅帮忙拿去卖掉,所以约了她舅舅帮忙处理家具以及清洁房屋。想着沙发以及几个大件很重,就交代舅舅带两个人一起搬。
乔瑟琳的舅舅以前在国内倒腾钢铁,辉煌时赚了不少钱,供他儿子也就是乔瑟琳的表弟在美国读了高中和大学,表弟读书时买了三台车,两台奥迪一台保时捷。后来钢铁行业落寞,舅舅欠了几百万的债,和老婆离婚后跑到美国躲债。而表弟读读书谈谈恋爱,玩着玩着忘记申请OPT就直接回国了。
乔瑟琳舅舅刚去的那段时间,我和乔瑟琳还是刚搬砖的新人。听乔瑟琳每天更新舅舅的创业大计:首要是找当地华人结婚,然后搞个农场。所以找姐姐们也就是乔瑟琳亲妈和她姨妈借钱买拖拉机收割机等各种机农用机器。当然是被骗了。然后和结婚对象在农场打架被关,乔瑟琳和她姥爷半夜去捞人。
当年这些事听来觉得这位舅舅尤其不靠谱,所以乔瑟琳说让舅舅帮忙处理家具时,我的心理预期是我付钱请他们帮忙把家具扔楼下就好。结果舅舅一个人单枪匹马就上楼了,我心里顿时觉得这个预期也达不成了,暗想等舅舅走了赶紧去找俩墨西哥大哥来帮忙丢家具。但是舅舅在房间转了两圈直接下楼拿来专业的搬家工具就开始拆卸物件了。条理清晰地把所有构件和螺丝钉螺丝帽放在一起,并用塑料袋缠在一起。熟练得让人惊诧。更是在我和乔瑟琳面面向觎的间隙中,一趟趟抬起床板和沙发部件就下楼了。几趟来回,我赶忙请舅舅喝水,乔瑟琳也在旁边吓得一直劝他休息:你别把腰闪了,你以前又没干过这些活,再累坏了我没法给我妈交代。舅舅摆摆手不做停歇:这些算什么,不重。你们站远点,我一会搬完还有别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