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在线”是常态,“秒回”才正常,“失联”变得不道德了。“微信怎么不回”“电话怎么没接”,不但是客观的询问,有时还带有人格猜疑与道德谴责的意味。据说,有公司把24小时开机作为应聘者必备的“素质”之一。
我们或许忘了,就在20多年前,即便至亲至近之人,大多数时间也处于“失联”状态。电影《手机》里,山村少年白石头用自行车驮着嫂子吕桂花,骑几十里山路,去给吕桂花在三矿工作的丈夫牛三斤打电话,问他过年是否回家。在电影中,这或许是闲笔,却生动地反映了“前手机时代”即时交流之难。莫说吕桂花,即便生活在城市中的一家人,早晨各自上班、上学之后,就“失联”了,直到晚上才会相聚。其间若互相联系,必有大事发生,传来的多半还是坏消息。
在人类历史走过的漫长岁月中,“延时”是信息沟通的主流。古代靠驿站传递信息。岑参诗有“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到陇山头”之句,咸阳到陇山五六百里,大半天时间完成一次信息传递,已令诗人赞叹不已。近代,电报、电话发明,《竹枝词》有“举头铁索路行空,电气能收夺化工。从此不愁鱼雁少,音书万里一时通”之句。“两地情怀一线通,有声无影妙邮筒”,不论电报还是电话,“有声无影”总是一种遗憾,面部表情、肢体动作里的丰富信息,被特定的信息传递渠道阻隔或过滤了。
移动互联网、智能手机普及后,这些问题都解决了,视频通话也变得寻常起来。“面对面交流”重现江湖,带来了方便,也拷问着人际交往的规则。随着5G飞入寻常百姓家,“普天之下,莫非服务区”也会变成现实。到那时,“失联”“掉线”将更遭白眼,语言、表情不清晰也愈发不可饶恕。但人总需要独处,或许“免于在线”的自由也应成为基本人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