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听说植物园里的玉兰花开了,便和爱人驱车五十多公里,一路风尘仆仆,赶去观赏。那里的玉兰确实品种齐全,刻玉玲珑,吹兰芬馥,但是,又看到园里游人如织,人比花多,看花的心情便大打折扣。看完花,带着一身疲累回家,临近小区门口时,爱人突然说:“你看,玉兰花!”我摇下车窗向外望,只见小区对面的公园里,几棵玉兰树正亭亭玉立于一缓坡之上,玉白色的珠钗插满头,在一片茵茵小草的衬托下,越发风姿绰约,顾盼生辉。爱人说:“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看玉兰,近处不是也能看吗?”我一时哑然。是啊,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么近的风景呢?
于是,我们停下车,走进小公园,这一进去,就发现了许多美丽的春色:紫丁香开始轻吐芬芳,蜂围蝶绕;美人梅手持枝枝花串,轻歌曼舞;喷雪花喷洒团团白雪,轻捷如梦;几个老年人穿红着绿,站在一个水池边,和着音响唱评剧,正是“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说来惭愧,以前,我从没进过这个离我最近的公园,认为它实在是狭小,不值一提。我们总是向往远方的风景,深信“无限风光在险峰”,却忘了“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近处也有好风景。
这使我想起一件类似的事。我们几个关系甚好的家庭时有聚餐,每次都是去外边的饭店里,定一个二十几人的大桌子,大人畅谈,小孩嬉笑,倒也其乐融融。不足之处就是相聚时间太短,以至于许多话没聊完,便依依惜别,毕竟饭店里不是久待之处。最近一次相聚时,有人提议,不再去饭店,就在家里,自在随意。于是,在约定的那一天,从下午三点开始,我们就陆续赶到一个房子宽敞的朋友家,男女齐下手,一边做饭,一边聊天,言笑晏晏,氛围和谐融洽。一番忙活之后,大家坐在饭桌上,推杯换盏,边吃边聊,一顿饭直吃到晚上十点多,才意犹未尽地散场。原来,在家里相聚,更有人间烟火气,更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现实生活中,人们往往会舍近求远,相信“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比如节假日,人们绕过附近的闲山淡水,却去人山人海处远游;再比如找对象,不愿低头看看身边实实在在的人,却只管抬头望天,看到的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又如婚姻里,艳羡外边的靓男俊女,却没发现枕边人之美。远处的风景太模糊,不好把握,不如回身欣赏近处的风景,更可感可亲。
近处的人或事物可能平凡无奇,却永远比远处的实在有用。以前,我总是找不到写作思路,每每坐下来,拧眉对纸,苦思冥想,半天写不出几句话,即使写出一两篇,也是华而不实,有肉无骨。后来才明白,日常里的平淡生活,身边的凡人俗事,其中都蕴藏着美好的情感和哲理,而我只是一味追寻那镜中花、水中月,缺乏观察和发现生活之美的慧心,不会感悟平凡世界里的不平凡。现在,我开始用心记录身边普通人的普通事,感觉有写不完的内容,文字也越来越接地气。从三餐四季里寻找灵感,从身边发现生活之美,是从近处发现风景,是舍远谋近,逸而有终。
年轻时,喜欢诗和远方,向往星辰大海,憧憬大城市里光鲜亮丽的生活,宁可远离家乡和亲人,也要去看看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追寻梦想和希望,成长中的热血和激情,是青春的美丽注脚。但是多年以后,当思念家乡,回归故土时,我们才发现,原来生养我们的地方,同样有着美丽的风景,是别人向往的远方。
其实,只要心中有风景,则看近处的一株花草、一个普通的人、一件寻常事,皆是好风景;只要心中有风景,抓住眼前,不等不靠,积极向上,把当下的生活过充实,不枉人间走一遭,才能在将来回忆过去时,不会心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