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嫌弃(2)

夏天、秋天,季节的恩惠

夏天首先好的是只穿一种短裤,烂点好点也没关系,一是遮羞,二是节约布料;不是买不起鞋子吗,索性就不穿鞋子,光脚比较方便,下水也省去了脱鞋的麻烦,反正脚是肉长的,扎坏了,碰坏了,划坏了,自己可以长出来,不比鞋子扎坏了,碰坏了,划坏了,那么心疼。夏天吃的东西要稍微多一些,剜野菜,野果子,掏鸟窝,抓小鸟,都是好食物。

夏天特别喜欢下雨,一旦下雨就是天送恩惠,屋后的竹林里,下雨就出蘑菇,那是我记忆中最香的食物;下雨了可以长出竹笋,充饥的好东西;下雨还会涨水,田娃和黄鳝就会出来,抓住就是一顿大餐,好似过年。

秋天,日子就要好过得多了,很多的农作物,都已经结了果实,玉米灌浆了,红薯长个了,还有各种蔬菜,能生吃的就生吃,不能生吃的,在火上燎一下,就可以塞在嘴里。虽说是这样,对于孩童来说,最主要是到田里去偷,却不可以让大人发现,特别是不能被生产队知道,要是知道了,就要找家长的麻烦,家长就要找肌肤的麻烦。

秋天特别喜欢风,但不喜欢大风或微风,原因是,屋前有几颗桃、梨、枇杷、李子,这可是馋人的东西。但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吃的,每个都是数过,并被列入计划了的,既不能偷吃,也要防路人偷吃。有一个理由可以利用,不会被问责,那就是风刮下来的可以尝鲜,但风刮太大会把树枝刮断,来年就没有希望了,如果风刮得太小,水果又摇不下来。

那个时候也有救济这么一说,但自古以来救济好像都另有渠道,能不能到应该救济的人手里,历史性的两说。

由于生活和生存受到威胁,在没有选择的选择中,选择了“背井离乡”。

走就走了呗,似乎……好像……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好像过了N久N久的岁月。

这些儿时的备份在我朦胧和清醒的梦里,又跳了出来,来来回回,深深浅浅,朦朦胧胧,搅动得我昼夜不得安宁,并且像久渴的人需要水,久饥的人需要饭的那种来自神经元深处的焦躁,不安和渴望。经常在梦里吃蕨根、喝溪水、吃枇杷、吃梨子,醒来,枕巾有一块肯定是要湿的,想见一见那个地方的醉意……像石刻的碑一样,任凭日月轮回,任凭风吹浪打,任凭花天酒地,任凭歌婉情长,任凭挥手指点,用了什么办法都没办法,总是挥之不去,并且有加重抑郁症的那种趋势。

为了满足神经元的需要,借差余之时,回到造我的地方转了一趟,山水依旧——村落依旧——依旧欠旧,可就怪了,折腾我的梦竟然平静了?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怪梦又断不断的来折腾我,我只好一遍一遍地回去抚摸这片土地。

这可能就是——故乡:一个造你的地方;一个狗崽不嫌弃,儿子不嫌弃的地方;一个在骨头里,在血液里,在神经里,在细胞里刻有你人生密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