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神抢时间(2)

2011年年底,我加入京东,有幸参与支持京东上市相关工作。2013年6月,我带领团队开出了中国内地第一张电子发票,每年可为公司节省上亿元的财务成本,并将电子发票成功推广到各行各业。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我几乎都是利用夜晚和周末的时间连续创业,为公司开拓新的价值。

我发过一条朋友圈:“没有谁强迫我加班,但我晚上总是工作到很晚,被人说是工作狂,可是我真的很有热情,尤其是面对棘手复杂的问题,事情越棘手、越难搞、越有挑战,我就越充满激情,越觉得又是我发挥能力的好机会,工作干得越爽。”

时间都投入在工作上,生活自然是枯燥的。我就是一个枯燥的人。在40多年的人生中,我几乎没有专门外出旅游过,别说是出国旅游,连国内游都几乎没有。仅有的两次出国,一次是2013年,为了拓展京东的国际化业务,去了俄罗斯;一次是2015年京东组织高管去美国硅谷考察。仅有的一次国内游是跟夫人去拍婚纱照。在北京上学和工作20多年来,我连故宫和长城都没有参观过。每年的年假也基本都是正常工作,连婚假都没休。

我几乎是在用别人双倍的速度回答着人生这份考卷,正如十几岁的我偷偷做的那样,总试图用一半的考试时间就交卷,且仍要求自己拿满分。老天爷大概也掐着表,在我人生半程刚过就提前过来,想要把卷子收走。然而这一次我还没答完,也不愿意离开考场。

我还能做点什么

这两年很多媒体采访我,经常会问我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会得这个病,之前40年还会选择一心扑在工作上吗?”

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部工作机器,一个不能接受哪怕一分钟不工作的“奇葩”。我也知道他们大概已经预设了答案,那就是“不会,我会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家人、享受生活”。这可能也是大多数绝症患者的选择。

但我的真实想法是:我仍然会像以前那样做。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这个世界第一绝症横在我面前,把毫无防备的我推下深渊时,很大程度上正是那种已经成为惯性的要强和拼搏劲头拽住了绳子的那一头,把我从深渊中一点点拉了上来。住院期间,除了刘强东刘总等个别领导和我的少数下属,公司上下都不知道我得病,因为我依旧参加各层级的会议,按时提交高管周报,手上的项目一个不落地向前推进。在一天天充满煎熬的检查和等待中,与其说工作需要我,不如说我更需要工作。

当然,绳子那头拉住我的还有更多的东西。

一天晚上11点半,早过了病房的熄灯时间,我还在查资料、处理工作,一扭头发现老朱还没睡。平时这个点他早该休息了。

“你咋还不睡?”我问他。

“等你呢。”

我突然想到,之前闲聊时他问我怕打呼噜吗,我随口说:“肯定怕,但是我先睡着的话你随便打,多响我都不会醒来。”无意间的一句话,老朱竟然记到了心里,每天都是等我先躺下,他再睡。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多活几年?

住院之前,我接触的基本都是商业精英或者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而这一个月来我结识了好多天南海北的病友,有些甚至不识字。以前我从未想到会和他们产生交集。他们都这么善良,本该拥有幸福的人生。

我想帮助他们。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要求自己成为一个强者,甚至成为王者,一次次努力超越别人,这也是社会的主流追求。但静下心来想,其实我们已经很强了,强大到具备了帮助别人的能力。相比于这些病友,起码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要强不少,我还能正常行动,还有两三年时间可以支配。而且坦诚地说,在调动社会资源方面,我也更有优势。

这大概就是上天要交给我的使命,它仿佛在说:蔡磊,这个病很残酷,所有病人都无比绝望,你还有点儿能力,愿不愿意为这个病的救治做点什么?

毫无疑问,我愿意。

我不是没想过趁有限的时间去旅游、享受生活,但我心里知道,那不是我,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病友要么已行动不便,要么只能卧床维持,但是我还能战斗,那我就该去战斗。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努力,还能奢望别人为我们努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