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婚姻永远有的聊

今年春天,老家修水库,父母的三间民房被占。趁弟弟帮助筹购新房的时段,我将二老接回城里小住,以表孝心。

父母进城不多日,我便发现一件怪事:年轻时酷爱逗哏说笑的父母,在相继步入暮年以后,彼此间的话题仍旧不绝,整天聊个没完。

上了年岁的人,睡眠明显减少。母亲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父亲也总会心有感应般地即刻醒来,俩人便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不止。所聊话题十分琐碎,多是围绕乡间趣事、邻里俗事等亲朋间的喜乐悲苦。聊着聊着,二老常会忘记时间和空间,在半夜三更里肆无忌惮地大声笑,完全忽略了北面卧室里还有个正在酣睡的我。

饭后散步,老两口喜欢一前一后沿小区的甬路走圈。可走着走着,俩人总会同时收住脚步,或朝一株草说笑不止,或与一棵树静默发呆。有一次,母亲看到小区门口的桃树返青了,忍不住提起旧宅门前那株枯死多年的老杏树来。话匣子刚一打开,父亲的记忆即刻苏醒,干脆与母亲坐在台阶上,慢慢数落起老杏树的功劳来:春夏之交,满树的杏子成熟了,一片金黄,看着眼馋。但那时家里贫寒,几个孩子同时上学,这满树的杏子便都换了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十颗落地果,成了儿女们分吃的小零食……说到这里,我看到父亲偷偷抹了一下眼睛,古铜色的脸上竟有泪光在闪。我忙赶了过去,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岔向旁处。

不知何时起,家里的餐桌也成了父母聊天的极佳场所。通常是饭菜一好,俩人桌旁一坐,语声顿起,各种和饮食有关的芝麻闲嗑便纷至沓来。每逢尝到“杂粮煎饼”或“托板豆腐”之类的粗制食品时,母亲总会不屑地嘀咕几句,狠批这些食物的加工太过精细,破坏了营养层,远不及老家土法熬制出来的味道纯正。父亲听罢,自会适时接过话茬,嗯啊作答,回应不止。每次窥见二老幸福谈笑的和谐模样,我的心里都甜如蜜糖,因为我从他们的身上,见到了婚姻的最好模样。

近读白岩松老师所着的《白说》一书,无意中被里面的一则故事感动。某一天,水均益和鞠萍两人去白岩松家做客,相互太过熟悉的缘故,白老师给客人备好茶果后,便去厨房帮忙,借机和妻子闲聊起来。由于厨房与客厅相邻,又不隔音,聊天的声音传到外面。水均益听后,坏笑一下,随即向鞠萍调侃一句:“听,还有的聊呢!”白岩松循声赶了过来,眼角眉梢透着暖意。于是晓得,“有的聊”才是大众眼中的“凡俗幸福”,且永远不会过时!

浮华尘世里,每段婚姻都是一场爱的马拉松,通向终点的路曲折又漫长,靠时间和耐力去一点点地将距离缩短。这期间能陪我们前行和终老的,不是金钱,也不是儿女,多数时候只是一个聊伴儿而已。而这,恰是婚姻存续的最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