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随笔)

岑文本担任中书令要职,但他的房宅却十分简陋,没有帷帐之类的装饰,有人劝他买房置地,岑文本叹息道:“我本来只是汉水南边的一个平民百姓,并没有什么汗马功劳,只是凭借一点文墨,就当上了中书令,这已经是极限了,现在我享受着这么高的俸禄,已经感到很惭愧了,还买房置地干什么呢?”听他这么说,劝他的人叹息着离开了。

岑文本是唐太宗贞观年间的朝廷重臣,但我们从上述文字中可以看出,他的生活质量与其地位显然不是很相称。所以,才会有人劝他买房置地以提升生活质量——其叹息的原因,应该是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本来有条件、有可能享受更好的生活,而他却“有福不享”,傻得不可思议。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其人对岑文本志存高洁十分佩服,自叹不如。而在我看来,在这两种可能性中,前一种可能性无疑更大——这是因为这世界上更多是目光短浅与粗鄙的世俗之人。

不过,假如我们仔细揣摩岑文本的话,那么,又不能不说,他对于物质享受一类问题的认识远比我们深刻:他是从平民百姓中走出的朝廷高官,所以,他对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十分了解,对眼下的生活水平已经十分满意了,并无意做出更多的改变;另一方面,他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同样十分清醒——他是靠摇笔杆子而跻身朝廷命官之列的,非勋臣与世家,因此,眼下能够进入朝廷的核心领导层,恐怕已经远超他的期许——“知足”应是他此时此刻心理状态的准确反映。

不仅如此。在我看来,岑文本同时很有可能深深知道,一个人假如对自己的物质生活总是不那么满意,试图好上加好、好上更好,欲壑难填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说,一个为官之人在买了一幢大房之后,还念着买更大的房、更豪华的房;在买了一百亩地以后,还想着买一千亩地、一万亩地,其欲望不断升级,最终会不会被不断膨胀的欲望迷蒙了视线,突破法律的底线,四处伸手?如此这般,又可能是什么样的结果?比如说,会不会因为贪腐而锒铛入狱甚至掉脑袋?

现实世界中,各种各样的诱惑始终是存在的,而人对于更美好的生活的向往,乃是一种本能。因此,身处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适当控制自己的欲望十分重要也十分难得——普通人固然如此,为官之人,尤其是位高权重之人更是如此。为什么?因为这样的人面临的诱惑一定更多,而且又因为他们手中拥有相当的权力,让他们更容易实现自己的想法。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不能不说的是,因为他们居于高位,倘若为了获得某些东西而探出身去的时候,身体的重心也更容易发生偏移,并因此摔倒甚至致残、丧命。

所以,一个人不能总是“欲望无止境”,而该适当收敛自己的欲望,知足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