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始,其字为荼”,是宋人魏了翁《鹤山集·邛州先茶记》里的文字,意思是说,“荼”和“茶”是一对古今字,“荼”先于“茶”,“茶”的意思最早是用“荼”来表示的,“茶”是“荼”的后起本字。
许慎《说文解字》有“荼”无“茶”,对“荼”的释义是“苦荼也。从艹,余声”,北宋徐铉解释说“此即今之茶字”。说明汉时尚无“茶”字。
“荼”字从艹,最初的基本义指一种苦菜。《诗经·邶风·谷风》“谁谓荼苦”和《诗经·大雅·绵》“堇荼如饴”,毛传都释“荼”为“苦菜也”。这是“荼”最初的基本义:苦菜。
“荼”的另一个意思指茅草上的白花。《诗经·郑风·出其东门》“有女如荼”,毛传释“荼”为“英荼也。言皆丧服也”,郑笺谓“英荼”为“茅秀,物之轻者”。这是以女子身着之“缟衣”喻为“英荼”即“茅秀”。这是“荼”的另一个常用义:茅秀,即茅草上的白花。如常用成语“如火如荼”。
徐灏《段注笺》说,“《尔雅》荼有三物”,其一“苦菜”,其一“茅秀”,其一“苦荼”。前两物已如上述,“苦荼”则是《尔雅·释木》“槚(jiǎ)”字的释义。徐灏说此“槚”“即今之茗荈(chuǎn,粗茶,泛指茶)也。俗作茶”。则“槚”义同《说文解文》所说的“荼”,指的也是“茶”。
茶的历史很悠久,据唐陆羽《茶经·六之饮》所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似乎早在远古的神农时代我国就已有了茶。茶作为一种饮料被神农发现,据说是因为茶有解毒功能的缘故,“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
至于“茶”字何时出现,按魏了翁的说法,“惟自陆羽《茶经》、卢仝《茶歌》、赵赞《茶禁》以后,则遂易‘荼’为‘茶’”的,“其字为艹、为人、为木”。《茶经》成书于至德、乾元(756—760)前后,“茶”字出现的时间当在中唐。
清人顾炎武则认为“变于中唐以下”。根据是他在“游泰山岱岳观览唐碑题名”时,发现一些时间靠前的碑铭,所刻都是“荼”,如大历十四年(779)的“荼药”,贞元十四年(798)的“荼宴”,以及“荼毗”“荼椀”,直至“会昌元年(841)柳公权书《玄秘塔碑铭》、大中九年(855)裴休书《圭峰禅师碑》‘茶毗’字俱减此一画,则此字变于中唐以下也”(《唐韵正》卷四)。按初、盛、中、晚“四唐”的划分,公元841年和855年是属于晚唐的,所以顾炎武说“茶”字“变于中唐以下”,就是晚唐了。
究竟是中唐还是晚唐?不妨再从工具书角度,看看“茶”字是何时被收入古代辞书的。
我国第一部楷书字典南朝梁顾野王的《玉篇》,已经出现了“茶”的读音,但还没有其字,说明“茶”字当时应该还未出现。《玉篇》卷第十三艹部“荼”字条释义为:“杜胡切。苦菜也。又《尔雅》曰:槚苦荼。注云:树小似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又除加切。”(中华书局2019年9月版第458页)
“杜胡切”(丁声树先生注为“同都切”,同唐作藩先生所注的“鱼定平”,都是一个读音),即“古音涂”。《尔雅》释“槚”为“苦荼”,晋郭璞注:“树小似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羹饮。今呼早采者为荼,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早采的称“荼”,晚采的称“茗”。“荼”也叫“荈”,蜀人叫它“苦荼”,也就是“茶”,所以顾野王又注音“除加切”,就是“茶”的读音,但《玉篇》只有其音,还没有出现这个“茶”字。
收录“茶”字最早的辞书,是唐释慧琳(737—820)所着《一切经音义》。慧琳和尚生于盛唐而逝于中唐,则“茶”字出现的时间,应该就是中唐了,与魏了翁的说法比较吻合。综上可知,中唐是目前所知有确切文献记载的“荼”和“茶”的分界线。中唐以前只有“荼”字,虽说梁时已出现了“茶”的读音,但有音无字;“茶”这个现代常用汉字,大致是到了中唐,才正式出现在历史文献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