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关于老家那块小小的菜园子,已经在城市生活了许多年的母亲,有着许多美好的愿想。它打发着母亲许多寂寂无聊的时光,也慰藉着她的一腔切切思乡情。

今年暑假来福建小住的母亲,晚上睡觉前与我闲聊时说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菜园子:“等这个暑假过完了,我还是回老家住些日子吧,上周老家大嫂打电话来说,她没时间给我那个菜园子种菜了,她要去上海,儿子媳妇都要上班,她过去帮带孩子帮做家务。”

“我那菜园子多好啊,我是真的不舍得让它荒着啊。”

母亲说起菜园的语气与神色是那么生动,带着满满的孩子气的自豪与炫耀,却又透着苍老的无奈与深深的想念。

母亲心念着的那块小菜园我是知道的,也无比熟悉。它就在老家房子的附近,前依水塘,背临大路,位置是真正的好。那儿原本是块荒废着的坡地,上面积满了碎石玻璃和瓦片,也长满着杂草和荆棘。

我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分田到户,一家三口人分到三份田地,母亲勤劳能干,交完税收后一家人的温饱是完全无忧的。母亲还会依照节气种时蔬,更换着餐桌上的小菜。但是,随着两个妹妹和小弟的出生,家里的菜地很明显不够用了,青菜渐渐供应不够。

正是这时候,母亲看中了那块荒废着的坡地,坡地临着水塘,水源不愁,母亲鼓动父亲与她一起开荒时理由很充足:别看坡上都是石头玻璃的没长相,但那地是块肥地,看那些草的样子就晓得了。

抵不过母亲三天两头地念叨,父亲终于同意与母亲一起开荒整菜园子了。说的时候容易,做起来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记忆里,那段日子,父亲和母亲每天忙完田地的事,做完家里的活后,就开始到坡里那儿,除杂草,砍荆棘,捡起玻璃石头一筐一筐地挑走。然后就开始松土,整成型,围篱笆——防止邻居的鸡鸭进菜园子。

母亲是个极勤劳的人,菜园子离家又近,家里事忙完了,稍有点空母亲就跑到菜园子里忙碌起来,容不得菜园子里有半点杂草。所以,母亲的小菜园子,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陶渊明诗中所写“草盛豆苗稀”的情形。

小小的菜园子,总是被母亲种得满满当当的。不仅家里饭桌上的青菜日渐丰足起来,我们解馋的零嘴也一并多了起来。母亲种上了西红柿,还种上了西瓜和香瓜,西红柿可以当蔬菜,但更多的时候是被我们当水果吃了,西瓜和香瓜就更不用说了,它们是炎热的暑假里我们和父亲母亲一起下田干活的最大动力。

后来随着我们几个孩子长大,陆续离开了故乡,母亲不需要种许多菜了,她将其他的菜园子改种了油菜小麦,只留了那块小菜园专门种时蔬。

再后来,父亲辞世,我们不放心母亲一人独自在家,由小弟接母亲到常州和他们一起居住。离开老家的前几天,母亲就在操心着小菜园的归宿,那种操心与不舍,就像在为自己的孩子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家。最后,直到将菜园子拜托给一向与她要好,和她一般勤劳的大嫂,方才放心,安心和小弟去了常州。

只是,如今大嫂也要离开故乡到上海生活了,母亲的那个小菜园子终究还是没有逃脱闲置荒芜的命运,牵动着远在他乡的母亲的心,成了她的挂念,成了她挥之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