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是榆树的种子,圆形,薄薄的一层皮,包着一个瓜子仁大小的核。榆钱长得像铜钱,谐音是“余钱”。古人为了让生活更阳光一些,会通过很多谐音臆想出富贵或者吉利的话,以自我催眠。在谐音的关联上,脑洞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们一家人都不喜欢吃鱼,但每年春节还是一定要买两条,并且越大越好,大到清蒸时都装不进盘子,大铁锅也按不进去,最后只能是切切剁剁炸成鱼块。我爸说:“年年有鱼(余)嘛,鱼越大,余得越多。”
之前看过一篇帖子吐槽日本学者野崎诚近关于中国风俗研究的着作《吉祥图案解题》。画两个柿子、一个如意,就是事事如意;画一棵柏树、两个柿子、一个如意,就是百事(柏柿)如意(我觉得可以省事一些,画一瓶百事可乐和一个如意);画一只豹子,头顶上飞着一只喜鹊,就是报(豹)喜图;豹子换成獾,就是欢(獾)天喜地;画只蝙蝠和一个桃,叫福寿双全;画一只蝙蝠和一个带眼儿的铜钱,就是福在眼前。蝙蝠作为福的谐音也说得过去,毕竟有个蝠,可是画个葫芦,叫福禄,就实在有点牵强了。
榆钱好吃,但很少有人摘,起码我们村现在都不吃榆钱了。小时候在北方农村,春天家家都会吃榆钱,现在不吃了并不是因为榆钱不好找,而是因为以前人吃菜都只能吃季节菜,吃了一冬的萝卜白菜,开春终于有了绿,就采各种野菜来换口味,野菜也就成了主食。现在不管是超市还是集市,蔬菜完全没有季节之分,爱吃什么菜,一年四季都可以吃。
另外可能是因为榆钱的采摘实在太过烦琐。昨天吃完早饭,我提着篮子去找榆钱,爬树、采摘、清洗,忙活了两三个小时,蒸好开吃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吃完还要洗筷子、洗碗、洗锅、洗盘、洗蒸布,感觉午饭吃了一整天。生活在当下的节奏里,早已没人愿意花费这么久的时间去做一顿家常饭。
榆钱好吃,比我吃过的苜蓿、茵陈更好,口感筋道,略有清香,据说还有健脾安神之功效。当然,食物的功效是很套路的说法。其实每种食物都或多或少会对人体有影响,而营养最好的还是平日常吃的五谷杂粮——大豆、青菜、红薯、面粉,只是每天都在吃,毫无新鲜感,就被无视了。
养生我不懂,但如果人体是和万物连在一起的,最佳状态一定是总在努力达到某种平衡。比如晚上睡好,白天活动;冷了穿厚点,热了穿薄点;疼就哭,高兴就笑;阴天就在床上看电影,晴天就到门口晒太阳。有茶、有水、有粥,有米、有菜、有肉,和万物都达到平衡时,应该就比较健康了。少年元气正旺,营养都转换成骨血了,但一到中年,身体代谢功能就开始变差,吃得不多,体重也在增长,这个时候节食就是最好的平衡。不过,平衡与节食,对应的刚好是规律和节制,前者是目的,后者却是修行。
榆钱我只吃过拌面蒸的,还没有试过生吃和煮粥。据说生吃的话,只需要洗干净,撒点白糖就行,微甜,更能吃出榆钱的清香。如果喜欢吃咸,做法同凉拌黄瓜。煮粥也是看个人口味,据说做成咸粥的比较多,像葱花榆钱粥、榆钱虾仁大米粥,还有榆钱炒肉片。蒸榆钱好吃到可以连盘子一块吃,榆钱炒肉片,听起来可以连桌布一块吃。
榆树皮也能吃,不过那是饥荒年代人们不得已的选择。
河南地处中原,没山没海,靠天吃饭,只要有灾害,不管蝗灾还是洪水,就会有人饿死。古代中原又是政治经济中心,是粮食生产的主要来源,所以每遇极端统治,克扣和残害也是河南百姓首当其冲,历来饿死人的故事,都是由此传出来的。长此以往,河南人脸上就有了一种很清晰的、历史性的沧桑与苦难。
榆树叶小,幼树树皮平滑,呈浅灰色,大树树皮粗糙,呈暗灰,有裂纹,适合做盆景。盆景是微观世界,将大自然里不可触及的老树变成可以把玩的风景,而榆树皮老叶小,刚好适合用来做盆景,比例也协调。老树新芽,在案头摇摆、呼吸,非常动人。
去年在后山,挖了棵榆树,养在院子里,三五年大概能成形。今天我去看,发了很多新枝,估计明年就会结榆钱。到时候想摘榆钱就不用爬树了,直接搬个小板凳,就可以像下棋那样,在树下坐着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