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榆钱时

榆钱下来时,如果不在朋友圈里晒晒,似乎定陶人算是白做了。摆上一筐刚出锅的冒出腾腾热气的榆钱窝头,图片配以简单的文字:吃榆钱馍了,有来的没?生活幸福自是不言而喻。

榆钱者,榆树种子也,大概因其外形圆薄如古钱币,故而得名吧,民间也有吃榆钱可有“余钱”的说法。榆钱在枝头如黑豆一般的芽孢里憋了一整个冬天,在春风的吹拂下,它的力量一下子得以释放,你一抬头会惊喜地发现:榆钱出来了,只见那一片片榆钱挤成一簇簇,嫩绿嫩绿的缀满枝头。还等什么呢?赶紧回家寻根长竹竿,绑上钩子或镰刀,开始吧!把嫩嫩的榆钱从树上钩下来,先捋一把塞进嘴里:微甜中带着一股清香—好啊!这才是春天的味道。

榆钱的吃法并不复杂,只需要把新鲜的榆钱洗净后揉进发面团,做成窝窝,配以一碟香油蒜汁或辣椒酱,蒸熟后趁热一沾—美哉!

榆钱乃时令野味,一个春天里能吃榆钱的时间也就一个星期左右。有人说,不是有冰箱吗?是的,可是吃榆钱图的就是一个“鲜”字,冷冻后的榆钱也好,榆钱馍也好,解冻后的味道和原来相比是大相径庭的,所以很少有人去冷冻榆钱。

定陶人不仅吃榆钱,还有吃榆树叶子、榆树皮的历史。听老人言,过去闹饥荒时,人们最喜欢的树恰恰就是榆树,它的叶子不涩,皮也不苦,口感要强于其他树种。榆钱自不必说,榆叶掺点儿粗粮做成饼子在当时可是美味,榆钱、榆叶都等不到时,人们只得剥榆树皮应急,直到现在还有一些怀旧的老人刮下榆树皮的内瓤,用其汁液擀面条吃,据说爽滑可口,美味异常。

榆钱虽然好吃,却带来不了经济效益,榆树虽然高大却用处不多,算是树中贱类,所以很少有人专门去培育移植它。榆钱在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变白老去,春风吹与不吹它都会如雪花一般从树枝上纷纷扬扬撒落下来。雨水稍一滋润,榆树苗就会遍地生长。榆树大概也知道自己本身不是什么高贵的材料,更兼长相也不美,所以占不得好地盘,在一些荒芜的土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多出几棵榆树苗来。

榆树又因其质地坚硬,不易腐烂,所以相对笔直一些的榆树在过去还经常被人们做房梁使用。然而,现在农村的房子大多已经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了,就算偶尔有户人家使用房梁,一般也是松木居多。乡下人的传统观念是,只要不让地空闲着就行。所以,村里的地头河沿,庭院墙边,往往会栽种些枣树、石榴、杏树等果树,结果时一家人看着舒服,也能过过嘴瘾。其他地方一般栽些苦楝、洋槐、白杨,很少有专门种植榆树的。现在年代不同了,什么都得看经济效益,在乡村除了速生白杨外,其他树种几乎都是野生的,更不用说榆树了。

乡下人的祖上都是吃榆钱过来的,乡下人的精英虽然在城里购房定居,但是骨子里对榆钱的喜好没有变,今年尤甚。榆钱倒不见得有多好吃,他们也未必真正喜欢吃,而是在榆钱收获的季节没有吃上榆钱似乎显得自己多没面子一般,更兼一些好事者,见面热问:吃过榆钱了没有?我昨天刚刚怎么怎么样……

乡下人看准了商机,就很少给城里亲戚送榆钱了,他们从树上钩下来捋好装袋,或五斤或三斤一袋,一蛇皮袋榆钱不一会儿就卖完了。

榆树虽算不得高大乔木,但是老树居多、新苗不继,榆钱又非树梢不栖,钩榆钱绝非易事,榆钱的价格也就一路飙升起来,从五元到十元,据说已经突破十五元一斤了。有需求就有市场,有买卖伤害就在所难免,原始的方式不外乎用钩子拉、用镰刀割,但由此所获取的榆钱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当下市场的需求量,于是卖榆钱者不得不更“专业”一点儿。他们提前踩好点,早早地起床,谁家的树倒无所谓,他们要的是榆钱,瞅准哪棵树的枝干上榆钱浓密,要么用超长的钩子把整个枝丫死命拉下来,要么直接蹬梯子上去用锯把树头锯掉,管他什么来年发不发呢!受此启发,大家都恍然大悟,一阵风过去,原本缀满榆钱的生机勃勃的榆树,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干和残枝败叶,在春风中瑟瑟发抖。

来年发不发,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