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匆匆前行,春节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在乡间,在人们的生活口语里,春节称做“过年”。在这天,人们从农历旧年跨进农历新年。这是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块国土上最隆重的节日。每每这时候,年少时在故乡过年的情景就会涌上心来。年岁愈大,儿时的记忆就愈清晰。
我的故乡,在湘中那块土地,那个山村。每到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杀过年猪,打过年豆腐,担过年萝卜。担萝卜与杀猪、打豆腐并列。可见萝卜的分量。
担过年萝卜?外人一定觉得奇怪,你家不是在农村吗?难道自家的地里没有萝卜?还要到外面去担萝卜?
不错,我们要到桥头河去担萝卜。
桥头河是故乡一座着名的古镇。那里出产的萝卜,特大特甜。味道特鲜美。我们乡间,流传着这样的话:(煮)桥头河的萝卜不用(放)油,筷子夹起两头流。
团年饭的餐桌上,除了鸡、鱼、肉外,少不了一样桥头河萝卜。要么是萝卜丝拌红薯粉和干豆角,做成合菜,要么是猪骨头炖大块大块的萝卜。如果是拇指粗的萝卜条拌鱼一起煮,那叫鱼腥萝卜。鱼腥萝卜,是我的最爱。
大年三十,用大铁锅煮一锅这样的萝卜,一直吃到元宵节。每次吃的时候,把铁锅提到炭火上,重煮一次,锅里的萝卜越煮越红,越煮越绵。到后来,萝卜像红烧肉一样,红彤放亮,煞是好吃。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同样是萝卜,在桥头河地里长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就是胜其他地方长出来的萝卜一筹?曾经,有人从桥头河购买萝卜种子,拿到自家的地里去种。长出来的萝卜,味道总是差一点,当不得桥头河地里长出来的萝卜。这是为何?好久好久,我不得其解。
前些年我到茅台酒厂采访。厂方的朋友给我讲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他说,他们厂地处一个狭小的河谷,极大地影响了他们的发展。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们在遵义市郊一个开阔的地方购得一块地,建了新厂,准备大干一场。但是,他们用同样的原料,同样的工艺,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师傅,而酿出来的酒,味道就是差一筹。他们想过好多办法,甚至还从原厂拉去酿酒的水,还是不行。后来才渐渐明白,酒,受制于微生物大环境。是茅台酒厂独有的微生物大环境,再加上他们特有工艺、配方……才成就了茅台酒。水可以搬运,但构成微生物大环境的空气、土壤(硕大的地窖),不能搬运啊!
这个故事,是不是为桥头河萝卜为什么只有种在桥头河的土里,才有那个味道,做了生动的注释呢?
萝卜,是上天赐给桥头河那一方人们的口福。什么时候,这种上天所赐的口福,能为更多的人享受呢?
这些年来,桥头河镇认准自己独有的生产优质蔬菜(这里的辣椒、白菜、茄子也特好)的天然优势,顺势而上,狠抓蔬菜生产,打造成了远近闻名的蔬菜小镇。桥头河萝卜,桥头河辣椒,从此远销四方,饮誉四方……小镇里,也走出了一位胆识过人、智慧超众的女子,名叫邬文明,创办了一个能使萝卜远走、可让辣椒起飞的蔬菜加工工厂——邬辣妈食品加工公司,安排了800多名老乡进厂就业,每人平均月收入达5000多元。
那天,我与几位在省城工作的老乡,在长沙涟源商会的组织下,走进了这家故乡的能让蔬菜起飞的工厂,也见到了这位人称“邬辣妈”的美女老板。
“邬辣妈”的厂子,建在古镇旁边。紧靠着公路,十来幢高大敞亮的厂房,连成一片,组成一座蔬菜加工小城。就是这座蔬菜小城,每年把故乡的这些平日不起眼的山货、土菜,变为高档又方便的小吃,飞向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就是这个“邬辣妈”,每年产值达五个多亿,发给农民工工资5000多万元。
原本,她是在外地办厂创业的。每年,从老家带几百名老乡到她的厂里去打工。而到她厂里去打工的,多是上有公婆要管,下有崽女要带的三四十岁中青年妇女。有一年,春节过后,她开车回来接老乡回厂上班。只见一个个孩子,拉着妈妈的手,舍不得让妈妈上车。一个个老人,看着儿媳、女儿远走,脸色都很沉重。此时此刻,娘也罢,崽也罢,老人也罢,一个个眼泪汪汪。那个场面,使邬文明下了决心,把厂子办到家门口来。这样,好让她们下班后回家照看老人、孩子……
说干就干。第二年,邬文明就回到桥头河办厂来了。
十年创业,十年辛劳。如今,桥头河蔬菜小镇和“邬辣妈”产品,已称雄于三湘大地!
人生八十岁,走南闯北一辈子。许多生活方式入乡随俗,都改了。唯有两样东西十分顽固,无论你身份如何显赫,也不管你离乡多么久远,它就紧紧粘在你身上,改不掉:这就是口音和口味。口音,可谓乡音未改鬓毛衰。口味,是故乡、是妈妈留给你的生命印记,将伴随你终生!
过去,离开故乡,远走他乡,妈妈的味道,只能在心里回味。如今,有了“邬辣妈”,故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可以随身带着走。我在洱海边野餐时,就吃着“邬辣妈”品牌的桥头河辣萝卜、白马湖小鱼崽……
桥头河萝卜啊,故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我生命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