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年别赶回来了吧,折腾那么久,回来就光玩手机。”在表哥第三次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机,用“嗯嗯”和“好的”来回应大姑的嘘寒问暖时,她说。
表哥闻言将手机放入口袋,赔了个笑脸:“我们群里发红包呢。”
“那你也教我玩微信好不好,以后你回学校了,妈妈也能跟你视频。”大姑说。
“平时打电话就行,微信挺麻烦的。再说你这个手机,连网都连不了,也开不了微信。”表哥一脸无奈。
“这样啊,那我就不学了。”大姑将自己的老年手机从桌上移开,有些讪讪地将它塞进口袋里。
我上班第一年的时候,爸妈计划要去泰国旅游,而我身在异地,为了一个新项目忙得焦头烂额,害怕他们出游,吃了语言不通的亏,于是极力劝阻。
我用湿热的天气,拥挤的人群,他们不喜欢的甜辣口味饭菜为借口,为了让他们彻底打消这个主意,我还使出了百发百中的撒手锏:“万一有点儿什么事,你们让我怎么办?”
“你小时候去学体操,弄得满身伤满手茧的时候,一个人背井离乡的时候,我们可没问过你这句话。我们会报正规的旅行团,订星级酒店,每天晚上九点以后不出门,会安安全全地回来,就像你小时候每一次出门一样。”我妈这样回答我。
阿图·葛文德在《最好的告别》中写道:
“我们自己想要自主权,而对于我们爱的人,我们要的是安全。我们希望给予我们关心的人的许多东西,是我们自己强烈拒绝的,但我们在给予时,很少在乎对方的感受。”
在我们年幼时,渴望冒险,渴望尝鲜,渴望尽情体验每一种生活的时候,是父母给了我们支持和肯定,而当他们需要同样的鼓励和帮助时,我们却往往因为“嫌麻烦”而拒绝和回避。
表哥并不是不愿为母亲买一部几千元的智能手机,他只是不愿抽出时间教大姑玩微信。而我在阻拦爸妈时列举的所有负面因素,本质上不是在为他们担忧,而是我“不想操心”的借口而已。
真正的担心,是去采取一千一万种措施帮他们未雨绸缪,而不是用一千一万个借口阻止他们去尝试和享受。
小的时候,我们是父母的未来;成年之后,父母却成了我们的以后。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或许就是你四十年之后的生活状态。与物质的贫富无关,在乎于心态,在乎于习惯,在乎于一个家庭,一个家族对“老年”这一概念的认知。
是安静且无奈地接受停滞,在日复一日的无聊重复中等待明天的到来,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尝试更多的可能,努力实现哪怕一点点儿自我,去过一种不那么听天由命的生活。
成为一个人,其实就是保持生命完整性的战斗——避免被削减、被消散、被征服,避免使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和将来想要成为的自己断裂的过程。
最好的家庭状态,最好的假期状态,或许并不只是大家排排坐,你玩手机我嗑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百无聊赖的电视剧。而是彼此倾听,彼此见证,互相鼓励,互相实现。
他们带你回望过去,而你也会牵着他们的手,一起走向未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