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的美

一次在咖啡厅看书,我静坐一隅,享受着清寂。

邻桌来了一对中年夫妇,起初两个人各自喝着咖啡,一会儿女子开始说话,从轻声唠叨转为大声谈论,完全不顾是否有打扰到周围的人。她的大声严重影响了我看书的心情,我心生厌恶,很想上去劝阻,但想想其他人都没提出意见,又是公众空间,所以盼着他们早些离去。奇怪的是,那男子一直微笑着听她说话,没有劝阻的意思,对她的话题很有兴趣的样子。最终,是我提前离开,一个美好午后就这样被破坏了。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坐高铁时,恰好碰上前面有小孩的旅客,孩子特别调皮,一直吵闹,自己睡也不是,不听不看也不是,只盼着早点到站下车。有时是碰到四五个一起出差的人,他们拼成一桌打牌。用家乡的方言,肆无忌惮地说笑,完全忽视了坐在他们旁边的人。所以,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吵闹,于我而言,这样的吵闹毫无美学意义。

一次与一位学者喝茶,他听到我埋怨,微笑着说:“其实,如果你也参与其中,你就不觉得他们或周围是一种吵闹,而是另一种方式存在的快乐。”是啊,倘若我参与其中,我可能也会像那位中年男子一样耐心倾听,因为女子是他的爱人,爱人的任何言语都是美好的;我可能也会像那个孩子一般前后走动,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因为孩童的世界都是陌生且好奇的;我可能也会和他们一般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牌,而完全忘记这是在高铁上,赢了欢呼,输了责怪对方。芸芸众生,美或不美,当我们融入或参与时,都有着时间的意义,是为美。

陪学生采风,在河旁看到一块圆形的石头很漂亮,洗干净带回家。原本想将它摆放在橱柜里,作为一种自然的展示,却不想那天因为忙,随意将它丢在了水槽里。1个月后,忽然想起石头来,心生自责,冷落了它。我赶紧去寻它,在那个安寂的角落里,惊叹不已,它居然自成一种风景,苔藓爬满了全身,似绿色的绸缎。苔藓之中,长着一株水草,有些浑浊的水给这水草镀上了一层朦胧感,自然而美好。

原本以为是我冷落了这块小石头,没想到在属于它的世界里,它是亮丽的主角。如果没有亲眼所见,我肯定不会相信它可以重生。原来,时间自有属于它的痕迹与安排。如果你没有融入或参与他人的世界,那么你就真的没有权限去妄自评断精彩或美丽与否。冷暖、好坏、悲喜,万物自知。

山间的明月是美,清风是美,流水是美,菜市场里的嘈杂与争吵计较亦是美;城市的鳞次栉比是美,灯火通明是美,夜色下角落里拾捡垃圾的垂老身影亦是美;姹紫嫣红是美,鸟儿歌唱是美,黑暗中积聚破土而出的力量亦是美。我们要以一颗热忱之心,活在时间的河流之内,这样,才能品味出平凡与琐碎深处的人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