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黄昏就来了。
公司的电梯里,每每上下进出,总有一群青春少女,如春风扑面。与电梯外的春意盎然相比,窄小的电梯却也封不住暮春鸟儿的啼鸣,叽叽喳喳,永远是不寂寞的主儿。
下班时间到了,出了电梯,循声望去,原来中央广场上确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繁枝密叶间啾啁。它们是那么欢快地在枝头上翻飞着,盘旋着,天使一般地向世人昭示着快乐与自由。
从办公室穿过广场,或者从食堂折返办公室,总不期然地遇见三三两两的放慢节奏的人们。每日行经的林间小路,镶嵌着大小不一、形体相似的砾石,人行其上,困意全消。一位女子施施然走过,一道风景就跃入眼帘,这个时候,你不得不叹服人与大自然的契合,如果把偌大的公园比喻成精致的钢琴,那砾石小道恰如一把钢琴上的琴键,经高跟鞋轻轻地敲击,就弹奏出一首“天然去雕饰”的曲子来。
暮色愈发深了下去,可是,与自然的亲近却无处不在。你可以独自坐在草地中央,目送高天上的流云与晚霞此消彼长,或者你重选一个位置,坐在榕树突起的根须上,懒懒地背靠着树干,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只是以目为索,叩问遥遥的远空。
小道和花圃边的几排木凳,可以供人小憩,你可以在躺与坐之间,选择一种粗犷或者少许文雅,或者在胸膛与臂弯之间,选择相互的依靠和短暂的热切,这时候你定会顿悟,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困顿之中,时间的沉淀本身就是为了生命的释放。
在这条小道上漫步,如果携一种格调同行,你一不小心便进入了时光的隧道—你或许与太白相遇在流落西蜀的扬子江边,诗兴有如江水滔滔,你口占一绝,慨然举杯邀月影;你或许与李清照对镜数花黄,宣纸上走笔,和一阕绝世好词相赠,可那词韵清幽,却仍然拂不去南渡风尘,洗不去万千离愁,你举目四顾,忍不住问赵明诚身在何方;你拾起路旁一管短箫,把玩未定,不远处却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匆匆私奔的身影;你已经不需要从梦境中醒来,你自己就是金庸笔下“三怀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大侠,抱定了“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的念头。当你试图拨开历史的烟云,在那浩如烟海的高文典册中,定然是觅见过一些什么的。哦,莫非你看见自己分明就是当年那个骑着小毛驴上天山的李贺,小毛驴随便踏出来一排蹄印,就是留给后人的一首诗?
你数不过来,几天来小径上又多了几片新的落叶,那树上的马蜂窝是否又添了新成员,想着蜂巢中偷来的蜂蜜会不会太多,多得会不会从蜂房里一滴一滴往下淌,你用心吮吸着,试图分别空气中那每一丝余馥,是流于蜂窝,还是不远处的月桂飘香。你定定地看着,你看见它们跟泥土的芬芳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蜿蜒起伏,如同多年未了的心愿若隐若现,就像看着往事,一串串正从小路上走过来,走过来……
这时候,一个沧桑的声音仿佛在你耳边轻轻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人影渐稀的时候,你可能就忘了自己,被困惫掏空的身躯,就这样沉浸在周围的暮色里,你就这样醉了,醉在黄昏的绚烂里。你目送天际最后一抹落霞的余晖,最终消失在路灯渐次而起的昏黄光亮之中。
你心如止水,就这样静待夜幕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