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间有隔阂,又多年不见,陈义知道多争无益,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下情绪,说道:“我正是铭记爹爹说的,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才会去做古董仿品生意,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现在有一尊卧佛即将流向海外,我希望你能复刻一尊,为我们国人留个念想。”
陈忠摇头道:“刻得了的是东西,改不了的是国运,我希望你将技艺传下去,只有技艺是外国人抢不走偷不走的。”
不管陈义如何表明心迹,陈忠始终不愿意出山,事情一度陷入僵局。
过了两个多月,国外几个大买家齐集省城,而刘四爷也小心翼翼地将卧佛运了来。
当卧佛在打着柔和灯光,铺着华丽地毯的展览大厅一现真身,众人为之惊诧不已。当下几个国外买家争相开价,价格飙升到两百万大洋,堪称天文数字。
当最终来自日本的买家出价两百五十万个大洋拿下卧佛时,在场的国人一阵唏嘘。日本买家也是资深的鉴赏家,他细细观看卧佛,突然用中文大声说道:“不不,这是假的,是赝品!”
刘四爷压根儿不信,卧佛出土时和土台子连为一体,他亲眼看着卧佛从土台子上切割下来,再放入箱子运过来。运到省城这一路,刘四爷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不可能被调包。要么便是这出土的卧佛本就是后人的赝品。
日本买家得意地说道:“魏晋卧佛,当今世上就一尊,现存我大日本帝国国内,体量比这尊小很多。魏晋佛像基本都是彩绘,随着时间流逝,彩绘逐渐消失,但还是能找到一些红绿粉末。这尊赝品工艺精湛,模仿做旧的手艺以假乱真,可惜啊。”
“可惜它不是彩绘的。”刘四爷用手拍着头,想起在卧佛村石窟中,由于光线昏暗,他只顾着看雕刻工艺,倒不曾注意这一层,当下扼腕叹息,悔恨自己鉴宝技艺不精。
刘四爷栽了个大跟头,陈义劝慰一番后,说这尊佛像到底是卧佛村的,或许是清代某个石匠先人的作品,雕刻技艺高超,他想拿回去仔细学习技法。
刘四爷看见这座卧佛就来气,巴不得赶快转手给了陈义。
后来陈义远去南洋,这尊卧佛也跟着出了海。
新中国成立后,华侨陈义已经是耄耋老人,他回国探亲,提出要将卧佛捐给国家博物馆。
博物馆的专家知道假卧佛的事情,说国家博物馆暂不收藏此类仿品。陈义摇摇头,借来了锤子,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平生之力,从卧佛头部敲起。众人劝阻不及,那卧佛瞬间碎成一地。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卧佛里面竟然还有一尊卧佛,与外壳的区别是,这是一尊远古的彩绘佛。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陈义说出了尘封往事。
哥哥陈忠一个月不眠不休,雕刻出了以假乱真的空心卧佛,将此用黏土罩在了真卧佛上,骗过了刘四爷。兄弟俩故意没有覆上彩绘,便是卖一个破绽,他们料定在拍卖会上,肯定有行家能鉴定出是赝品,这样就有可能扭转卧佛流落到海外的命运。后来哥哥陈忠因为操劳过度,患病去世。陈义知道在国内很难保卧佛之全身,若是刘四爷怀疑,他的把戏也可能会露馅儿,为此不得不远去南洋。从此,这尊卧佛在他的地下室一放便是半个多世纪。
如今,他自然要将这尊国宝物归原主。想到父亲与哥哥常说的,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满头白发的陈义跪在父亲与哥哥的坟头,老泪纵横:“爹、哥,老祖宗的东西俺没丢,现在把宝贝给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