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老丈爷把话说完,丈母娘就发了老虎威,“看都把姑爷愁成啥样了?去,必须去!你怕他干啥啊,他是狼还是虎,能吃了你咋的?”
被丈母娘这么一刺激,老丈爷也来了勇气:“我怕他个甚?但我有个条件。”
李石头说:“只要你能摆平老王头,啥条件都行。”
老丈爷说:“我的条件很简单,在他家地里打井,不许补偿一分钱,补地更甭想,让他白捞毛!”
李石头真怀疑老丈爷脑筋是不是短路了,给补偿人家都不答应呢,不给补偿还有个谈吗?这不是王二小放牛——不往好道上赶吗?他解释说:“安装自来水占地补偿是按国家政策执行的,该补偿的还得给补偿……”
“那你就另请高明吧。”
“好好好,不补偿,不补偿,就听你的。”李石头心里说,只要能把王不来拿下,顺利完成自来水工程,我叫你亲爹都行。至于之后补偿不补偿,怎么补偿,你说的就不算了。
于老青又想了想说:“我不能空手去,得带点东西。”
“合情合理,是水果还是点心,是烟还是酒,你说我准备。”
“不用那样复杂,一条鱼就行。”
“中,是罗非鱼还是石斑鱼,咱们拿高档的。”
“鲤鱼。”
李石头心里又犯了嘀咕,现在市场上最便宜的就是鲤鱼,白菜价,拿鲤鱼当礼品,显然有点轻,那就以大取胜吧,于是说道:“我去买条十斤重的大鲤鱼,小了拿不出手。”
老丈爷又摇了摇头:“筷子那么长就行。”
李石头哭笑不得,真搞不明白这些老爷子咋一个比一个奇葩。违命不如从命,李石头只好按章操办,很快就拎来了一条筷子一般长的鲤鱼崽子。老爷子把鱼拎在手里,出门头也不回地朝王不来家走去。
看着老丈爷背影,李石头暗自苦笑——这一回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三、
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王不来老汉主动给李石头打来了电话:“你老丈爷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原来老丈爷绝非等闲之辈,手有降龙之术,一天的乌云瞬间全散了。
第二天就是国庆节,工程队一大早就进了村,一切都非常顺利,一钻打下去,甘甜清凉的泉水喷涌而出,通过管道送到了家家户户,又卫生又方便,比城里的还好。村民们载歌载舞,就像过年一样。高兴之余,大家对王不来老汉多有微词,都说这老头不是好东西吃多了堵住了心窍,就是真的老糊涂了,安装自来水就他一个人出难题,差点坏了全村的大事。
这话也传到了王不来的耳朵里,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该唱歌唱歌,该跳舞跳舞,人还好像年轻了几岁,让人匪夷所思。这天他喝了点小酒,兴奋头上碰到了李石头,一不留神把心事抖了出来:石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占我家地打井建泵站我一丁点意见也没有,给你出难题是另有隐情——
当年,王不来为了证明自己比于老青强,让花花深刻认识到嫁给姓于的是她一生里最错误的选择,铆足了劲,勤劳苦干,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年月,加上本身的聪明才智,很快就富甲一方;而于老青却相反,干啥赔啥,一步一跟头,日子过得不像样子,快速“晋升”为全村头号贫困户。一次开村民大会,王不来在众人面前公开羞辱于老青:“看看你都混成了啥样,连一件新衣服都给媳妇买不起,回头去我家拿点钱,把女人打扮打扮,全家再吃顿饺子。”于老青瞪着牛眼珠子发誓道:“我人穷志不穷,啥时候也不会求到你头上。你记着,我这辈子要是求你一个字,都把姓倒过来写!”
那时农村先富裕起来的人不多,王不来财大气粗,帮衬过的人无数,不信一贫如洗的于老青一点也求不着自己,就等着他把姓倒过来写的那天。可于老青不但一直没来求过他,反而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姑爷还当了村主任,明显超越了自己,他心有不甘又不得不承认现实,失落感像阴云一样在心头挥之不去。自来水工程总算给王不来满足虚荣心带来了契机,他先是一通神操作,火候恰到好处时求老朋友兼救命恩人的白天月老汉去给李石头捎了个话……他十分得意,为帮助当村主任的女婿,老于头不得不低头来求我,我倒要看看他怎样“兑现承诺”的?
于老青果然“中计”,可却把一条鲤鱼脑袋朝下拎在手里摆来摆去,王不来大失所望,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算是把“鱼”(于)倒过来“写”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对世纪冤家一笑泯千“仇”。
王不来老汉紧紧握着李石头的手诚恳地说:“其实就算你老丈爷不来求我,到了十月一号这天,我也必须毫无条件把地让出来,要一分钱补偿不是人,我老王头人老心不糊涂,啥时扯过后腿?”
李石头很奇怪地问他:“你咋就知道工程队十一这天来?”
“当然知道了,工程队队长是我外孙女女婿,他早就交给我实底儿了,要不我哪来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