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友文是建筑队一个老民工,整天筛砂子、拌水泥,汗流多了,顺手用袄襟子一擦。
这天天太热,工头让午休一会儿,他刚出门就被一个光头撞了。目光对视的瞬间,他觉得此人目光阴毒,似曾见过,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使命,就暗暗尾随着,走到一条背街小巷,却找不见光头到哪儿去了。
眼前那棵大法国梧桐树下有一片荫凉,这里又空无一人。他顺手把一双烂解放鞋脱下来,垫在头下,把那件汗迹斑斑的半截袖衫子盖在肚皮上,沾泥带沙的圆头铁锨和他并排躺着。
袁友文睡得正香时,突然听到有人哭喊,睁眼一看,那个光头男人正抓着一个年轻苗条的女孩左右开弓。他急忙爬起来,拿着圆头锨喊道:“撒手,不撒手就挨铁锨头!”
光头男人连头都没扭就闷声狠说:“滚开,少管闲事!”
袁友文一看不行,就上前两步,抡起铁锨背照着光头男人的脊背,使劲一拍。
光头男人大叫一声,扭头向袁友文扑来,袁友文连忙把铁锨端平,狠劲一扫,光头男人的手腕刚好碰到锋利的锨刃,鲜血流到锨头沙垢上,只好捂着手腕逃跑了。
苗条女孩惊魂未定,一边说谢谢,一边指着旁边一个皮箱说:“你能帮我搬这个箱子吗?只搬到珠宝首饰城就行了,给你五百块钱。”
袁友文过去提起那皮箱试了一下,还行,比一袋水泥轻多了。他知道女孩想让自己护送她,他也愿意去,就故意盯着女孩的脸问了一句:“真的吗?你说话算话吗?”
苗条女孩急切地说:“算话,绝对算话。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三百元,行不行?”说完就把三张百元大钞塞到袁友文手心里——她实在害怕又出什么意外。
袁友文跟着苗条女孩走了一百多米,向左拐了一个弯,又走了一百多米远,来到珠宝首饰城二楼,苗条女孩要袁友文把皮箱搬到后面一间库房里,又付了他二百块钱,还一再说谢谢。
袁友文很高兴,觉得今天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光头男人那阴毒凶狠的目光不断闪现,他觉得这件好事做得不彻底,不能让这家伙轻易逃脱了,要想办法继续追踪。这才觉得两手空空,圆头锨撂哪儿去了呢?他记得苗条女孩当时看他拿袄襟子擦锨把上的泥渍,还皱了一下眉头,但却顺手接了拿在手上自卫。于是转回身又到商店来找。东问西问,没人知道,他只好自己到处乱寻,终于在二楼卫生间洗漱龙头旁边找到了。
袁友文出去时,想走近路,着急地从一楼大厅穿过。没想到大厅里金光闪闪,那些珠光宝气的金银珠宝首饰,把他的眼睛都炫花了。他一心想着抓光头,低头疾走,正好过来一个端盘子的女店员,看到他敞胸露怀腿脚沾泥的样子,又瞄了一眼他的圆头铁锨,突然“哇”地大叫起来,紧接着又是“哗啦”一声,一盘珠宝首饰滚落地下,有的还滚到街面上。
几个女店员赶紧弯腰去捡,他也赶紧冲出店门,想到街上去捡那几个金闪闪的东西,没提防又绊了一跤,右边腰背上的带状疱疹针扎一样疼痛起来。还好,几个小姑娘从街面上捡起几个金戒指给他送回来。他疼得连谢谢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受惊店员吃惊的眼神还没散去,用手指着圆头铁锨瑟瑟发抖。大家才看到圆头铁锨上有一摊刺眼的紫色血痂沙垢,爬满了苍蝇。
袁友文看大家都用惊奇害怕的目光看着自己,再一看铁锨头上的血痂,忽然明白了:端盘女店员一定是把自己看成了抢劫歹徒!他着急地抓起袄襟子,狠狠地把那恶心玩意擦去……
女店员把收拾起来的金银珠宝归拢一起,开始清点。刚才那个苗条女孩也闻讯从楼上下来了。听了女店员清点后的汇报,转过头对袁友文说:“啊呀,你拿着铁锨,怎么,怎么能从这里走呢?咹——!”
袁友文顾不得针扎一样的疼痛,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赔。”
苗条女孩说:“你赔得起吗?少了一只白金钻戒、两条黄金蓝宝石项链!价值三万八千多呢!”
“三万八?啊呀!我好糊涂……”袁友文忽然明白:自己上当了!前边这一切都是苗条女孩做的局,一定的!他登时气得目瞪口呆,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脚手痉挛。
这一下,可把苗条女孩吓坏了,她连忙跪倒在地,拉着哭声说:“叔呀,你别害怕。我是这家店的女老板,你是为了救我才弄出这失错事的,我不能没良心。你挣钱不容易,叫你赔你一下也赔不起……”
不管她怎么喊,袁友文没有丝毫反应。苗条女孩只好赶紧拨打120。
登记病人时,袁友文还处于昏迷状态,苗条女孩只好说她是老人的女儿,办完一切手续,把老人推进急诊室,挂好吊瓶后,女孩到店里拿卡去银行取钱。
病区的人都说:“这老汉有福,你看那女儿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