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利苦笑着摇了摇头,点着一根烟,然后一头钻进副驾驶室,坐看赵娟继续和那个小男生“斗智斗勇”。
最终,赵娟还是没能“斗”过小男生,为息事宁人,她不得不掏出五张百元大钞给了他。
小男生一手攥着钱,一手拎着那只死鸭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虽然破了点儿财,但并没影响到赵娟回乡探亲的好心情,汽车重新发动后,她又有说有笑地跟孟利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糗事儿。
到了家,赵娟爸妈见到他们自然高兴得不行,杀鸡宰鹅款待他们。赵娟见爸妈心情那么好,也就没把被小毛孩儿讹诈的事儿告诉他们。
吃过晚饭,赵娟到邻居朱大嫂家串门。朱大嫂看到她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问长问短。进屋落座后,朱大嫂从里屋喊出来一个小男孩儿,让他跟赵娟打招呼。
赵娟借着灯光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个小男孩儿不正是白天在村东桥头讹自己的那个小男生吗?与此同时,小男孩儿也认出了赵娟,脸上现出惶恐的神色。
朱大嫂指着小男孩儿对赵娟说:“这是我儿子瑞瑞,今年十二啦,在镇上的小学读六年级。当年你外出创业时,他还不到六岁。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瑞瑞,快叫姑姑!”瑞瑞低着头,蚊子哼哼似的叫了赵娟一声“姑姑”,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朱大嫂叹了口气,告诉赵娟,瑞瑞这孩子不大喜欢学习,自从放寒假后,更是放飞自我,天天跟着几个半大小子往外蹿,也不知忙些啥,一问他还急眼,唉,还指望他将来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呢!
赵娟心里想,你家孩子再不好好管教就成野孩子了,将来别说考大学,能混个高中文凭都困难,小小年纪就知道讹人,长大了还了得,不得成地痞流氓啊?
想到这里,赵娟漫不经心地问朱大嫂:“大嫂,你家养了不少鸭子吧?”
“鸭子?”朱大嫂愣了一下,“我们家可不养那玩意儿,既能吃又能拉,弄得满院子臭气熏天。别说鸭子了,我们家啥活物都没养,你大哥爱干净,不让养!”
听到这里,赵娟禁不住又吃了一惊,既然他们家没养鸭子,那在村东桥头轧死的那只鸭子是谁家的?唉,这个瑞瑞简直无法无天啊,不是他家的鸭子,竟然讹人。这孩子要照这样下去,将来非走上歧途不可!
赵娟想把瑞瑞讹她钱的事儿告诉给朱大嫂,犹豫再三,却始终不知该咋开口。其实她心里很矛盾,告诉朱大嫂吧,瑞瑞免不了会挨顿揍,明天就要过年了,弄得孩子不开心;不告诉朱大嫂吧,又担心这孩子会越作越大,将来更难管教。
思忖再三,赵娟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等过完年她返程的时候再把这事儿告诉朱大嫂,至于朱大嫂作何处理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赵娟心里有些释然,又和朱大嫂闲聊了一会儿,正打算告辞,这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侄媳妇儿,在家里吗?”
“这黑灯瞎火的,周大婶咋来了?”朱大嫂冲赵娟说完,赶紧打开院子里的灯,飞快地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朱大嫂搀扶着周大婶进了屋。周大婶看到赵娟很亲切,拉着她的手大侄女长大侄女短地嘘寒问暖,弄得赵娟心里热乎乎的。
这个周大婶,今年六十八岁,两年前丈夫去世后,村干部见她无儿无女,家族也没啥近人,就商量着把她送去镇上的养老院养老。谁知,周大婶却觉得自己还没到爬不起来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过早去养老院吃闲饭,等于给国家添麻烦,因此说啥也不去。村干部无奈,只好依了她,但在生活上给予了不少照顾。
朱大嫂给周大婶倒了杯水,问她:“大婶,您老摸黑来我家,肯定是有啥急事吧?”
周大婶把水杯放下,从裤兜里摸出来五张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对她说:“侄媳妇儿,这是瑞瑞讹人家的钱,我可不能要!”
朱大嫂听罢一下蒙了:“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听他说起啊!”
周大婶摆摆手,示意朱大嫂别着急,然后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跟她说了。
原来,今年秋天,村里几个半大小子和周大婶结成了帮扶对子,每逢周末就去她家帮着干活。后来,瑞瑞也加入了,主要帮她去村东河边放养二十多只鸭子。前段日子,也不知咋回事儿,她家鸭子突然得了瘟病,一下死得只剩下了五六只,把她急得嘴上起满了燎泡。
今天下午,瑞瑞赶着那几只鸭子去了河边,没过多久手里拎着一只死鸭子回来了,跟她说一辆过路的汽车轧死一只鸭子,车主很大方,主动赔了五百块。他还说将来把这些钱全买小鸭子,养大了多下蛋,卖了钱好给她改善生活。当时她还很高兴,可后来一琢磨觉得不对劲儿,人家开车的钱多人傻啊,一只鸭子赔你五百块?于是一打听,有人告诉她,那钱根本就不是人家赔的,而是瑞瑞那小子讹的。她觉得这钱不能要,吃过晚饭就赶紧过来了。
周大婶讲完,对朱大嫂说:“侄媳妇儿,我心里明白,瑞瑞这么做是为了我好,这份心意我领了。但这么做毕竟是不道德的。听人说,那辆汽车后来开向了咱村的方向。麻烦你明天打听打听,咱把钱还给人家!”
“不用打听了,那个人就是我!”赵娟笑着说,“周大婶,这钱您就拿着吧,就当是我赞助您买小鸭子的。明年再回来,我可要去您家吃鸭蛋哦!”
这时,瑞瑞拉开门从里屋走出来,红着脸对赵娟说:“姑姑,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蠢事啦!”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大家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