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上了门前的酒红色宝马轿车。
轿车像夜幕里的一颗流星,悄然迅疾地向前滑行。
木森左手摩挲着放在双膝上的红木小盒,右手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枚等腰三角形的红邮戳。邮戳盖在牛皮纸信封的右上角。
倪虹知道他在看什么,说:“木总,我还没摸清这枚红邮戳背后的故事。”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责。
木总赞许:“你发现了红邮戳,已令我刮目相看。”
圈子里的人都说,市长杨岭岩是一头油盐不进的石羊,目前,还没人找到能把他煮熟的那把火。木森不信,最好的火是投其所好。知其所好,煮熟可待。那天,倪虹去杨市长的办公室送项目投资意向书,挂在墙上玻璃镜框里的一个盖着三角形红邮戳的信封引起了她的注意。事后,她通过别的渠道得知杨市长家中客厅的墙上,也挂着一方类似的镜框。木森和倪虹据此认为,他们找到了煮熟石羊的那把火。
进了杨市长家,木森看到他家客厅正面墙上挂着三方镜框:左边镜框里,镶着一封盖着红邮戳的牛皮纸信封,收信人是其父亲杨崇德,而他办公室那方镜框里的信封上收信人是他妻子池清漪;中间镜框里,镶嵌着市长父亲杨崇德的照片;右边镜框里镶着的信封右上角,是一枚盖着圆形黑邮戳的鬼脸币邮票。
木森将红木盒子里的古钱币邮票册捧给杨市长。杨市长脸上洋溢着惊喜:“这套邮票是1936年为纪念中华邮政成立40周年发行的,共40张,张张都是不同朝代的古币。整套邮票存世奇缺,邮市价格不菲啊。”
木森点头:“送给您做个纪念吧。”
杨市长没接话,起身去了里间,出来后左手拿着个纸盒子。
他从纸盒子一端取出一枚鬼脸币,鬼脸币在他手里变幻着青黄绿黑的光芒。表面镇静的木森,心里陡生不安:市长连真实的鬼脸古币都有,能看上我苦心找到的这套邮票吗?
杨市长从纸盒子里拿出一个厚墩墩的集邮册一样的本子,里面夹着一幅幅邮票大小的黑白古币拓件。杨市长一边翻动本子一边介绍:“这本古币传拓,汇集了我国东周到金朝不同时期的古币拓件。”杨市长抬起头,将目光移向木森的邮册,“你这套邮票的币种,这本子里都有。”
木森心里一惊。
“但这套稀世邮票,我没有。”
木森心中暗喜:“如能给您添补邮册,木某十分荣幸。”
杨市长不置可否,平心静气地讲了一个故事:“那年,家父在自家院里打红薯窖,挖出一口大瓮,瓮中装满不同朝代的古钱币400多公斤。家父认为,地下文物归国家所有,就将这些古币全部交给了市文物局。为表彰家父的献宝行为,组织上给他开了奖励大会,还让他选10枚古币留作纪念,他仅选了一枚楚国鬼脸币。事后,文物部门赠送给家父这套古币传拓。
”后来,我国又发行了一套中华古币邮票,第一枚便是鬼脸币邮票。从此,我邮寄信件,用的都是这种鬼脸币邮票。那年,我收到父亲邮寄的一封挂号信,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我十多天前邮给父亲和妻子信件的两个信封。我很纳闷,仔细一看,信封上没贴邮票,右上角盖的是三角形红邮戳。原来,连部通信员送信到团部收发室,忘了带我给他的邮票,就顺手盖上了三角形红邮戳。三角形邮戳,是义务兵免费投递信件的凭证。而我是连长,按规定是不能享受这个待遇的。父亲邮来这两个红邮戳信封,是对我的严厉批评啊!转业到地方后,我将这两枚红邮戳信封分别镶嵌进了镜框,一方挂在办公室,一方挂在家中,以此告诫自己:不贪不占,防微杜渐。“
杨市长将茶几上装有古币邮票的红木盒子往木森面前一推:”这套邮票,我不敢收,不能收,不会收。但请你相信,我会公正处理项目事宜。“
木森看着墙上挂着的市长父亲的照片,起身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给市长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