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只角”一枝花

上了年纪的上海人,都知道大上海有“上只角”和“下只角”之说。外白渡桥以南是上只角,最热闹的是南京路、淮海路,商场多、剧院多,连逛逛马路也舒心;桥北是下只角,最冷落的是杨树浦路、军工路,亦称大杨浦,这里的工厂特别多,造船厂、发电厂、机械厂、纺织厂……厂多烟囱也多,没啥好白相。

改革开放以后的大上海,无论桥南桥北,都是高楼林立,尽皆一派大气景象,连农村户口的五角场,也建设得雄伟繁荣,踏进万达广场,几乎到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上只角、下只角之说,仿佛被人淡忘了。

有个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小姑娘,她的爷爷、太爷爷都是下只角工厂里的工匠,经常给她讲下只角过去的历史……于是乎,小姑娘牢记在心,自己是下只角工匠的后代,要继承发扬祖辈的优良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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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叫田凤,家住杨浦区八棣头。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田凤虽然也越变越漂亮,脾气却变得很倔强。田凤从小学、初中到高中,成绩总在班上名列前茅。出人意料的是,田凤高中毕业以后不想考大学,理由是:念大学,读硕士、博士我都不怕,可爸也是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要嫌这嫌那,换了几个单位还不满意。光有文凭没有本事,万一丢了工作,只好去摆地摊喽!她理直气壮地说,如今是改革开放向纵深发展的年代,至于前途如何,就靠自身努力,今后别再烦我了!

在田凤姑娘的心中,有一桩记忆犹新的往事——90年代初,她念小学,她的爷爷是一家汽车附件厂的技工。有一次节日放假,爷爷领着田凤去厂里看联欢会节目。联欢结束,爷孙俩刚走出厂门,忽然间开来一辆卡车,从车上下来一位警察,问门卫,今天厂里是否有师傅加班,帮忙修理三轮摩托车。他们去找过摩托车厂,但人家说这三轮摩托是进口的,他们没有零件可配……田凤爷爷走上前去问警察,摩托出了啥毛病?警察说发动机发不起来了。爷爷手一挥:“把三轮摩托卸下来,让我看看!”他一看一试,奔向车间拿了工具,像变魔术似地几下子,叫警察试试看,警察上前在踏脚上一踩,摩托哗然发动了。爷爷说:“车子没坏,这是油路堵塞了!”顷刻之间,两辆三轮摩托,全部死里复生。警察对此谢不绝口,问:“要多少钱?”爷爷说:“举手之劳,要啥钱呀!”此事给幼小的田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今田凤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工匠,成为手艺人。

这天,田凤刚吃过早餐,妈妈的浪琴表坏了,要爸去名牌钟表店修理。爸来到名牌钟表店,店方说,这是瑞士名表,开盖要钱,修理加油要钱,如若换个零件更要钱。粗粗一算,修这么只陈年旧表,一大笔钱要出送了,所以把表拿了回来。妈对此非常不满,田凤闻声,对他们说:“爸妈别争了,这表交给我去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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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凤念书时,在去学校的路上有一家钟表修理店,店面挺狭小,每次经过时,总能看到有个白发老人,一只眼睛夹住放大镜,用钳子拨弄手表。她打定主意,将妈的浪琴表拿去请老人修理。

田凤来到钟表店,向老人递上手表,老人将表盖打开一看,加上一点油,盖上表盖,顺手上足发条,就把表交给田凤:“这表没坏,是缺油了。”田凤问:“师傅,要多少钱?”老人嘿嘿一笑说:“举手之劳嘛,要啥个钱!”听到这句话,想起爷爷修三轮摩托,也是这样讲的。

田凤拿着手表走在路上,思前想后隐隐觉得,假如我能当一名修钟表的工匠,也应该像他那样!田凤回到家,递上手表说:“手表修好了,是免费的!”她妈拿了手表一看一听,惊讶地问道:“哪有修表不要钱的呀?”田凤一笑说,修表师傅不是财迷,该收费就收,举手之劳就免费了。妈说,现在见钱眼开的人多着呢,哪有像这样的修表师傅,你要好好向他学习!田凤却认真道,我不但要向他学习,还要去拜他为师学修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