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槊

1. 父女吵架

四川,有一座名为藏山的大山。藏山脚下,有一个村落,临江背山,叫秀峰村。

王延北是江上的艄公,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踩着老旧的筏子,终年打着赤脚,渡河的人习惯性地叫他—王赤脚。

王赤脚鳏居多年,只带着一个女儿,小名四丫,伶俐秀气,被王赤脚许给了村东头开磨坊的田老六。可四丫并不喜欢田老六,田老六太土气,不识字,也不爱说话,只晓得低头干活儿,像极了家里那头拉磨的黑驴。

四丫喜欢张诩山,张诩山是方圆四十里唯一考上成都岭南大学的大学生。

四丫最喜欢听张诩山说外面的故事,侠客豪雄,江湖恩怨,总让四丫无比向往。

可是王赤脚坚决反对女儿和张诩山在一起,这一晚,四丫和张诩山约会回来,就被王赤脚拦住了,父女俩起了争执,王赤脚抢过四丫手中张诩山送她的钢笔,一把撅成了两截,丢在水里。

四丫哭道:“我娘跟着读书的跑了,你就觉得这天底下读书的都不好,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凶巴巴的,我要是俺娘,也不会跟着你!”

说完,她大声哭了几嗓子,一跺脚,转身跑得没影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顿吵架,居然让四丫决定和张诩山私奔了!

五更天,四丫和张诩山手拉着手,向江边走去,临近江岸,一阵悲怆嘶哑的川江号子自岸边远远传来,四丫听见这声号子,鼻子一酸,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

“咋了,四丫?”张诩山问道。

“没事儿,我爹一喝多,就爱喊上两嗓子。我爹也是个苦命,我娘当年跟一个大学生跑了,那读书的说的是川话,我爹抱着八个月的我从奉天一路追到了四川,找了四五年也没有音讯,我爹就在这沱江上做了艄公,迎来送往,想着没准就能遇上我娘,结果,这渡,一摆就是十几年……”

张诩山宽慰了四丫几句,最终,四丫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诩山走了。

2. 私奔

终于上岸了,张诩山揽着四丫的肩膀,走在牛佛镇上,一路点评着风土掌故,哄得从未出过大山的四丫心花怒放。

“不知道这沱江两岸有哪些江湖豪雄?”四丫好奇地问。

张诩山清了清嗓子,徐徐说道:“在这沱江两岸,有三位大人物。排名第三位的叫陈麻子,在下游的牛佛镇上开了十八家赌坊;排名第二位的是码头帮的帮主,姓蒋,人送外号蒋如来,掌管沱江上上下下四十七处码头。”

“那排名第一的呢?”

“这排名第一位的唤作鬼面敖曹,死了十好几年了!”

“死了?”四丫惊讶地说。

“对呀,此人独来独往,常年戴着一张傩戏的脸谱,手握一杆马槊,枪头有三道血槽,嗜杀如命,将沱江两岸的江湖堂口搅得腥风血雨,最后被人围攻,杀死沉江了!”

张诩山和四丫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出了好几条街,眼看到了一处牌坊下面,张诩山停下了脚步,搓了搓手指,舔了舔嘴唇。

“你怎么了?”四丫问道。

张诩山沉默了一阵,对四丫说道:“你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子呢?”

“在这儿!”四丫从怀里摸出了十几枚银元,递到了张诩山的手里。

“四丫,你不是想见识见识啥是江湖吗?走,我领你进去看看!”

四丫顺着张诩山的手指抬头看去,只见一座两层的木楼立在街边,上面挂着一面硕大的匾额,上面写着—麻子赌坊!

四丫从没见过赌坊,看什么都新鲜,东走走,西逛逛,看得不亦乐乎。

张诩山连赌了两个时辰,将兜里的银元输了个精光!还欠了赌坊二百块大洋的印子钱,当赌红了眼的张诩山再想向赌坊借钱时,一个光头汉子看着他,似笑非笑,指着二楼道:“请吧?”

张诩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楼的一间雅间里,一个四十岁上下满脸麻子的人,正在死死地看着他。

上了二楼,进了雅间。陈麻子坐在屏风前,不停地擦拭两手上的血迹。

“欠了多少?”陈麻子问道。

“回麻爷的话,连本带利二百六十三块大洋!”光头汉子拱手答道。

“有钱还吗?”陈麻子问道。

“麻爷,我……”张诩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一低头,正看到屏风后面,一个汉子被人压在地上,嘴里堵着破布,已经晕了过去,他的两只手已经被剁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

“再问你一遍!有钱没有!”陈麻子一拍桌子,一声大喝。

“没……没有……”张诩山已经带上了哭腔。

“那还废什么话,拎过去,把手剁了!”陈麻子一摆手,光头的汉子上前架起了张诩山向屏风后面拖过去,张诩山一边求饶,一边挣扎。

“别……别剁我的手,我……我有个老婆,可以卖给麻爷,十六岁,标致得很……麻爷饶命……”

“等等!”麻爷一摆手,“秃瓢儿,你看着办,要是那女娃儿真是他老婆,就收下,抹了这小子欠的印子钱。”麻爷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摆了摆手,走到了屏风后面。

“是,是我老婆!您放心,您稍等。”说完,张诩山扶着门边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深呼吸了几遍,整了整衣衫,直奔四丫走去。

3. 巧遇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四丫笑着问张诩山。

“我正巧在二楼遇到了一个叔叔,他听说你就在楼下,想见见你。”

张诩山说着,在四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