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山槊(2)

四丫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低着头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四丫一眼就瞧见了那光头的汉子,脸一红,低下了头。

“你是张诩山的老婆?”光头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四丫,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四丫小声地答应道。

“不错,不错!来人,抹了张诩山二百六十三块大洋的印子钱,让他赶紧滚蛋,去码头给蒋大当家捎个口信儿,就说麻爷这儿收了个女娃儿,标致得很,三百五十块大洋,让蒋大当家派人来验货!”

四丫闻言,顿时愣在当场,喘了两口粗气,抬腿就要往楼下跑……可是,她怎么可能跑得了?

船上。

蒋如来亲自压船,他手底下的一个兄弟问道:“舱里这女娃儿卖了多少大洋啊?能劳烦您老人家亲自送这一趟?”

“告诉你们也不打紧,贩烟土的头儿焦老大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那可是个狠角色!杀人不眨眼!”

“这焦老大的儿子是个傻子!焦老大想给儿子找个媳妇,传宗接代,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女娃儿,八百块大洋,都没还价!焦老大怕路上出闪失,让老子亲自给他送过来!”

四丫被捆着手脚,塞在舱底,将船板上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吓得浑身发抖。

突然,船板上的谈笑声一滞,听水响,仿佛有船正在靠近!

“老乡,我想问一下,有没有看到几个男的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很漂亮的女娃儿从这里经过?”

是田老六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四丫猛地一震,手脚并用地撞击着舱板—她希望田老六快点离开,这伙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坐在船头的蒋如来一个眼色,制止了要去船尾拿刀的三个伙计。

“老乡,我媳妇在牛佛镇上丢了,我四处打听,听说有人在镇东的码头,看到她被几个男的带上了船,我一路找过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

蒋如来徐徐说道:“我还真看到了,那女娃儿十几岁,那几个男的好像是劫财的水匪,那女娃儿和那几个男的起了争执,吵得可凶呢!他们的船划到了西边那片苇子地里,那女娃最后被捆着扔下水了!”

蒋如来话还没说完,田老六惊呼了一声,划动船桨向西划去,到了苇子地边上,“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当家的,为啥不做了他?”

“焦老大的地界,弄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咱们只求财,别惹事!”蒋如来摆了摆手。

4. 平淡度日

前行不到十里,水流减缓,眼前出现了一片水洼,水洼当中立着十几间竹楼,焦老大的老鱼洼到了!

“焦老大,小弟蒋如来到了!”蒋如来放声喊道。

过了半晌,一只筏子从竹楼深处缓缓地划了出来,划船的艄公五十上下,背着斗笠,打着赤脚,衣衫系在腰间,露出两扇干瘦的肋排,手里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挑着一个破布包裹。

竟是四丫的老爹,王赤脚。

“焦老大在不在?”蒋如来一拱手说道。

“你是蒋如来?”艄公问道。

“我是!”

艄公点了点头,从竹竿上取下了那个破布包裹,扔在了蒋如来的船上。蒋如来满脸狐疑地捡起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分别是陈麻子、焦老大和张诩山!

蒋如来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叫道:“兄弟们,抄家伙!”同时,对王赤脚道,“在下蒋如来,沱江上下也是排得上号的江湖人,敢问对面的朋友,是什么路数?”

那艄公闻言,叹了口气,自腰间摘下了一个傩戏的鬼脸面具,戴在头上,幽幽笑道:“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蒋如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呼道:“鬼面敖曹!你不是死了吗?”

艄公将手里的竹竿横端在胸前,两手一攥,竹竿受力爆开,艄公抬手一抽,一杆一丈八尺的长槊倒飞而出,迎风一晃,架在了艄公的肩上,原来那空心的竹竿里藏着一杆精铁的马槊!

“死了?不,老子只是累了!”

“那十几年前,你为啥要血洗沱江两岸的江湖人?”蒋如来握紧了手里的钢刀。

“我让他们帮我找我婆娘,他们不肯!”

“好!敢不敢留个名号!假若今日不死……”

“王延北!”艄公打断了蒋如来的话!

“你姓王?”

“王延北是川音,我姓完颜,单名一个北字!”艄公伸出手指,弹了弹槊头上的三道血槽,上面刻着两行字—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这是大金国海陵王完颜亮的诗。

风动,船来,王赤脚的赤脚牢牢地抓住脚底的竹筏,直奔蒋如来冲去……

水面上浮起大片血红,王赤脚跳上蒋如来的船,拉出了舱里的四丫,挑开身上的绳子,指着船板上的人头和一地的鲜血,一字一句地说道:“丫头,你不是向往江湖吗?这,就是江湖!”

四丫颤抖着身子,泪如雨下。

王赤脚湿着眼角,将脸上的鬼面和身后的斗笠摘了下来,放在了四丫的脚边。

“女娃儿也大了,老汉给你两条路,我娃儿若选这鬼面,老汉就把这手功夫教给你,不出五年,沱江两岸的江湖人,必有你一把交椅;若我娃儿选这斗笠,老汉就带你回渡口,咱爷俩好好撑船,过平凡日子!”

四丫默立半晌,猛地抬起头来,对王赤脚说道:“这两样,我都不选,我要选这个……”说完,四丫伸出手臂向后一指。

王赤脚顺着四丫手指的方向抬眼一看,浑身湿漉漉的田老六正一边抹着脸,一边撑着一尾破船,向这边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