鲶鱼

石念玉的微信昵称改成谐音——是鲶鱼。微信好友很不解,石念玉的父母给他起的名字多好,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怎么昵称改成动物名字呢?

石念玉是县水利局一个部门的副科长,局里派他到县里偏远的大石窑村当第一书记。他刚到村口,看到一排老头儿、老太太坐在影壁墙前晒太阳,前面伸出长长短短的拐杖,还趴着三条狗。

石念玉下车紧走几步打招呼:“老人家好!晒太阳呢。”几个眯缝着眼的老人睁开眼,点点头。“俺们是‘一百斤面蒸个大寿桃——费(废)物点心了,不晒阳儿(太阳)干啥?”“哈哈……”坐在中间花白胡子老人的话把大家逗笑了。石念玉拿手机把眼前的场景拍下来,“晒”到了朋友圈中。

进村先笑,当第一书记是个好兆头吧?石念玉这么想着往村委会走,惬意地打个口哨。

过了几天,石念玉跟着支委在村里转转,看看先从哪条街进行煤改电的工程。喧闹声风一般吹过,他顺着声音走进路边的人家,看见两间大炕堆满了人,打牌的,打麻将的,每摊还围着一圈看歪的(看别人玩牌的人)。屋里烟雾缭绕,比烧玉米秸的炊烟还浓重。地上的瓜子皮铺成了地毯。屋里大部分是年轻人,“作战”正酣,谁也没有注意石念玉两人。支委咳嗽一声,刚要说话,石念玉摆摆手,悄声出了屋。“冬天外出活儿少,村里打工的年轻人回来了。没事干,连天昼夜地玩这些……”支委摇摇头解释。

石念玉突然想起在幼儿园老师教的歌:“我们排排坐,吃果果……大家快乐笑呵呵……”老人整天晒太阳吗?年轻人整天打牌吗?他们坐在一起快乐吗?这些想法随着石念玉迈动的脚步不断冒出来,盘旋着。

“咱村组织过花会吗?”石念玉问支委。

“以前组织过。村里高跷耍得好,正月十五县里花会展演中拿过奖。后来村里铺了水泥路,有人摔伤,就不再弄了。”听着支委的介绍,石念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石念玉的策划下,村里布置了“幸福湾”活动室。石念玉请村里老先生给每家写几副嵌名联,装裱出来挂在四周墙上。一副副火红的对联,巧妙地嵌着每个人的名字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村里人都来看自己的对联,评说、照相,比过年还热闹。

“爷爷、奶奶好!”石念玉嘴上抹糖一样叫着老人,“爷爷,我看咱村的村史,您小时候见过’东洋鬼子吧?”石念玉问“花白胡子”.老人胡子翘了翘说:“我还记得五六岁时的事。那时候鬼子在咱村西边修炮楼,只要打那儿过,就让鞠躬,甭管是大人小孩儿。后来看见电视中打仗的片子,黄帽子上有‘屁帘子(指日本兵帽子上的垂布)的,就恨他。”

“嗯嗯,没差儿。”年龄相仿的老人赞同地说。

“奶奶们有这样的故事吗?”

“有!有!她原来是村妇女主任,给咱们部队做军鞋、缝子弹袋。”大家指着穿红棉袄的老太太说。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村有多少宝啊!”石念玉鼓掌赞叹着。“俺们是屋檐下的大葱——叶烂皮干心不死!”“花白胡子”不失时机地说,“往后啊,俺们这些’宝就在这儿‘占山头喽!”

“中午提供免费午餐,让您们在’幸福湾里享受幸福!”热烈的掌声,让石念玉提高了声音。

“石书记,俺们按您教的方法学会直播了!您看——”“俺们也会抖音了!”几个年轻人让石念玉看手机。

“咱们不仅把老人讲述的历史留存下来,还要直播带货,那么饱的瓜子,那么鲜的蘑菇,还有咱们这么帅的小伙子……” 石念玉用手比划,把他自己也划到帅小伙圈子里。笑声、欢呼声从活动室传出来,在小山村里飘荡。

县宣传部和市里联合拍摄大型红色历史纪录片《大刀歌》,用了大石窑“幸福湾”活动室的史料,“花白胡子”“红棉袄”等老人出现在影像中。小伙子们拍摄的作品得到肯定,他们在活动室成立‘嗨青春社团,磁石一样,每天吸引着一拨一拨的年轻人。

县委宣传部让石念玉介绍当第一书记的成功经验。石念玉说:“大石窑村有热情淳朴的乡亲、有红色的历史、有特色的物品,是宝藏、是富矿、是星辰大海。在水利部门工作的我,像一条鲶鱼,游动起来激发他们潜在的活力。无巧不成书,我名字的谐音——是鲶鱼,我愿意做激活山村的鲶鱼!

点评:

扶贫和养老是现在多写的热门话题,但许多作品,多着眼于物质帮助,而在精神层面上,比较欠缺。这篇小说,主人公针对老年人孤独、无聊的晚年生活,想尽办法,把他们组织起来,积极性调动起来,同时,也改变了年轻人农闲时的无所事事。小说出新,是提供了扶贫和养老的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