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决”
转眼小半月的时间过去了,初九和爷爷每天都去给日本军官的女儿唱莲花落。邻居们都没说什么,一老一小,反抗就是个死。只有那天在街头的乞丐天天站在院门口骂爷爷是汉奸。爷爷总是不吭声,等乞丐骂完了,默默地拿一个窝头给他。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初九不知道,心里闷得慌。
这天唱罢,天色擦黑,女孩子走后,日本军官一挥手,院子里两排日本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枪。
“太君!太君!”“跪钟馗”哈着腰,一副笑脸贴上去,“别在太君的院子里,晦气。我来解决。”
日本军官黑着脸,哼了一声。两边的日本兵把枪收了起来。
“跪钟馗”立马拔出腰间的手枪,推了爷爷一把,耀武扬威地冲初九和爷爷喊着:“往外走!快点儿!”
他押着初九和爷爷一直往南走,穿过街道,走到了一大片农田,都到远郊了。暮色将大地笼罩的时候,“跪钟馗”轻声喊了一句:“张叔!”
爷爷拉着初九的手一抖,步子也停了。
“张叔,我是铁娃的战友,叫桂生。”
爷爷回头,眼泪夺眶而出。铁娃是初九爹的名字,这个名字,好些年没有人在爷爷面前提起了,可是这个名字每时每刻都在爷爷心里回荡着,带着思念,也夹杂着……恨!
“张叔,铁娃没有当土匪,他是接到组织命令,去做土匪的思想工作,让土匪一起打日本鬼子。我们都是八路军战士。”
“战士也当伪军?”初九终于忍不住,恨恨地说出口。反正是一死,初九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跪钟馗”伸手要摸初九的头,初九梗着脖子躲开了。“跪钟馗”笑着问初九:“初九,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哼!不要你管!”初九依旧梗着脖子。
“跪钟馗”的脸变得柔和起来:“初九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不仅因为你生在初九那天,更因为九代表了华夏九州。初九,就是初生的九州、新生的九州,我们革命、抗日,就是要给九州新生。你代表了中国的希望啊!”
“跪钟馗”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的嘴哆嗦着。初九名字的含义,当时也就初九爹妈和爷爷知道。
现在“跪钟馗”这么一说,可是在证明身份哪——他确实跟初九爹关系匪浅。
爷爷的嘴哆嗦了半天,只问出一句:“铁娃还活着?”
“活着!现在是连长!带着一个连的战士抗日!”“跪钟馗”终于笑了,“这次把您牵连进藏经楼,很过意不去。本来我送情报给铁娃,让他想方设法保护藏经楼,必要的时候可以打一场仗,可铁娃说,不用打仗,您老一张嘴就足够了。这才……”
“不能让日本鬼子把中华文化斩断。你和铁娃做得对!”爷爷激动地说。
“是,中华文化不能断。您老说得对。”“跪钟馗”挠了挠头,憨笑着,那凶神恶煞的劲儿早没了,反而亲切得像个大叔。
送信
“跪钟馗”,哦,不,现在,初九该叫一声桂生叔了。
桂生说,他奉命潜入日本鬼子部队当卧底,凶神恶煞和奴颜婢膝都是做给日本鬼子看的,这样日本鬼子才能信任他。他接近了日本鬼子的高层指挥官,才能获取最有利的情报。
桂生还说,每天去他家的乞丐也是同志,一方面保护爷孙俩,一方面从爷爷那里拿情报。
爷爷和初九都纳闷儿,情报在哪里?桂生指了指爷爷大褂右侧的一个破补丁。
原来,桂生每次把情报写成小纸条,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塞进他衣服的破补丁里。乞丐从爷爷手里接窝头的时候,顺手将情报拿走。
桂生又严肃起来:“日本鬼子很谨慎,你们怕是不能在镇子上住了。正好还有个紧急的消息,需要你们传递。”
初九和爷爷一听有任务,很激动。
桂生说:“镇子往南七里地,有个贾家寨,寨子里有八路军的三个连。你们去那里告诉张连长,日本鬼子明天晚上要出动一个营的兵力去扫荡,让他们联合兄弟连队作战,争取全歼日本鬼子。具体的扫荡路线,我画了地图。”
说着,桂生把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放在爷爷手里。
“桂生叔,你怎么办?”初九开始担心桂生。
桂生笑了,摸了摸初九的头,这次,初九没有再躲开。
桂生说:“我呀!回去演好我的伪军。记住,革命分工不同。等抗日胜利了,我们再相聚。”说完,转身就走。
走两步,桂生回头,对初九和爷爷说:“贾家寨有铁娃的连队。快去吧!”
初九看着暮色中桂生叔的背影,心中百般滋味——他,就是钟馗。
“九娃,现在你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爷爷握住初九的手。
“走吧,给八路军送信去!”初九拉着爷爷,向贾家寨的方向走去。
路上,爷爷说:“等抗日胜利了,我要唱一唱你桂生叔的故事。”
“还有我爹的故事。”初九补充。
“对!还有你爹的故事,还有很多八路军战士的故事。”
“桂生叔的故事,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钟馗传》。”
“好!就叫《’钟馗传》。”
爷孙俩脚步铿锵,走入夜色,走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