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友陈大姐

我和陈大姐是沈阳最早开始炒股的那拨人,沈阳第一家上市公司金杯汽车股票的发行现场,我俩在长长的队伍中排在一起。当时的场面非常火爆,为了防止加塞,队伍中的人无论男女,都必须紧紧相拥,有过这样的经历,关系当然也就不一般了。但我们只是很熟,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爱恨情仇。她来电话,我老婆都不介意。

后来她在我的引导下,也由股票市场进入期货市场。而且一来,就比我做得好。她退休之后仍然在家操作。每有斩获,就会喜气洋洋地给我打电话。故意先问我的战况,然后炫耀战绩。我总是自叹不如。但是她在真正做了一件“惊天”大事以后,却没主动告诉我。她给期货公司留的电话是一个已经失效的座机号码,客户经理就找到了作为介绍人的我。他们很迫切地想见陈姐,那口气像要拜神似的。我告诉他们,我和陈姐的主要战场还是股市,我们在期货领域只不过是打酱油的小散……可那经理一下子把音量提到了房顶——“打酱油?她都赚两百多万了!”

我一面惊愕一面不信。但人家很当真,不敢跟我多耽误工夫,催命般地跟我要了陈姐的手机和宅电。

估摸他们通话结束,我按捺不住也打了陈姐的手机。

陈姐的声音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而且似乎也不愿意多说话。可怕的是,这个一天到晚趾高气扬的女人,居然低调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就买了点大豆……”

我天天盯着行情,当然知道这些天大豆一直在涨。“你买了?太棒了!买了多少?”

“没多少……真的……”陈姐在谦虚地笑!

“他们给你打电话干嘛?”看来的确是真的。说实话,我心里酸酸的。

“他们催我平仓。呵呵,他们害怕呗。”

我真诚了一把,“要是我啊,肯定马上就卖!”

“呵呵,要不你咋赚不到大钱呢……”

我听出来了,她那“谦虚”的笑声里其实是前所未有的自负啊。我还能说啥。

接下来的几天,大豆几乎每天都以涨停报收。我坐在电脑前,时时替陈姐估算着财富的增长。现在是我每天主动给陈姐打电话了。我一定得知道她到底卖了没有,不然会比死了都难受。令人无比敬佩的是,陈姐不但没卖,而且每天都把盈余立刻开出新的多头仓位。这就叫驴打滚式的爆发性增长啊。我已经感觉不出我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这样的情势每天还在延续。我固然形容不了自己的心情,但对现实的认识还是冷静的。我知道大豆不可能永远这么涨。它总有一天会突然掉头向下。所以不管如何遭到她的奚落,我还是要劝她及时了结。她不听我的,我发现我反而感到宽慰。我在痛斥自己心理不健康的同时,也在分析和比较陈姐怎么就能做到如此神奇……她也不是神奇,只是一根筋。我做不到是因为我的思维太发达……呸,这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吗!

我克制了几天,没给她打电话。终于有一天,在我的估算中,她的财富已经超过了五千万。我无奈又跟她通话了。

“我的陈大姐啊,你什么时候修炼成了神啊。”

“期货公司的总经理刚才对我用了‘跪求二字——求我卖呢。”

“大姐,你不能谁的话也不听啊。快平了吧!”

“我要是听他们的,赚几百万的时候就卖了。那我现在不得悔死。”

“几百万还不够?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你现在几千万,可都是账面利润啊,说没就没啊!”

“你乌鸦嘴不会说点儿好听的!瞧你那点见识,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超过一个亿啦!没想到吧?一个小目标!哈哈哈哈……”

我心里的震撼和酸楚自然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几天之后,可以说,完全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大豆跌停板!而且是每天开盘就巨单跌停。陈大姐的纸上富贵正在疾速缩水,而且毫无补救的机会——她根本就卖不掉!

最后的结果,非常具有戏剧性——等到陈大姐终于平仓的时候,她的账面资金又回到了起始的五万多元——老天爷,谁受得了这样的轮回呀!

这当然不是陈大姐告诉我的。现在谁也找不到她了,这是一家财经网站透露的消息。我在替陈大姐扼腕痛惜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