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访友,情深意长

历史上,一辈子都肝胆相照、心照神交的友情有很多,因弹琴、听琴而结为千古知音的伯牙与钟子期,春秋时期管仲与鲍叔牙之间着名的“管鲍之交”,还有同为唐代大诗人李白杜甫、元稹和白居易,以“刘柳”着称的唐代文学大家刘禹锡柳宗元,清代着名词人纳兰性德与顾贞观……这些都是堪称莫逆、友情至深的生动写照。历朝历代,重情重义一直都为古人所推崇,尤其是文人士大夫,志趣相投,交谊深厚,诗词唱和,雅集倾情,不亦乐乎,其中,访友是古人诠释友情的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

访友,顾名思义就是寻访知己朋友,要知道古时候交通不便,交通工具也远没有现代的先进便捷,古人能不避风霜雨雪,不畏舟车劳顿,来达成与朋友的短暂相聚,这种追求实质上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上的超越。“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这是明代诗人高启有一次访友后写下的《寻胡隐君》,道出了访友路上的艰辛与快乐。元代诗人周权写过一首《访友》:“闲(闲)携绿玉枝,远诣诗老家。断涧秋木落,寒沙炯泉花。高谈意偶合,脱落偪(逼)仄歌。从容饭雕胡,屡瀹粟粒茶。亦复事文翰,醉字萦秋蛇。慷慨振吟袂,归途及栖鸦。”仿佛一幅写真图,从携杖远行到与友人相聚,再到依依不舍踏上归途,描绘出了诗人访友的整个过程。

访友,作为古人十分推崇的一项交流活动,不但被付之行动,还每每诉诸于诗词歌赋,就连翰墨丹青以友情为题材的也比比皆是,赋予友情诸多美好旨趣。

“茶圣”陆羽(字鸿渐)与诗僧皎然二人僧俗相交,诗茶结缘,结下长达近半个世纪的“缁素忘年之交”。唐代宗大历四年(769),皎然在湖州的苕溪之滨建成苕溪草堂,想让陆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来撰写《茶经》,为此他特地远赴苏南造访陆羽诚心相邀,并以诗《春夜集陆处士居玩月》相赠:“欲赏芳菲不(一作肯)待辰,忘情人访有情人。西林岂(一作可)是无清景,只为忘情不记春。”大历十年(775)秋天,听说陆羽迁移新居,皎然再次前去访友,这次却未能见面,遗憾之下,皎然写下《寻陆鸿渐不遇》一诗以记其事:“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篱边菊,秋来未着花。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一缕未能与好友相见的惆怅之情溢于诗外,彰显了友情的可贵。这不禁令人想起比皎然小几十岁的另一位唐代诗僧贾岛,他有一次到山中寻访一位隐居的高士,也因未遇而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咀嚼这两首诗意,大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体现了访友的艺术境界。

对待前来探访的友人,主人自然要倾心接待,宋代诗人杜耒就用一首《寒夜》,讲述了接待友人的欢乐场景:“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东晋时期,庐山东林寺名僧慧远与隐逸诗人陶渊明和山南道士陆修静深相交好,陶渊明和陆修静经常去庐山访友,三人经常相聚一堂,煮水烹茗,谈儒论道。有一次慧远送客,依依不舍,不知不觉过了虎溪,留下“虎溪三笑”的友情佳话,后来还成为许多画家笔下刻画友情的生动素材。

古时多隐者高士,他们看破世事红尘,不争功名利禄,一生不求仕进,只愿高卧山林作逍遥游,来往的多是情趣相投的挚友,不避山高水长,不惧严寒酷暑,烹茗煮茶,诗酒酬唱,不胜欢洽。由于古代高士隐者遁世避居多选择“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地方,故很多画家笔下的访友画面,都离不开山林、雪原、溪流、小桥、茅舍的环境,清旷悠远,令人神往。宋代画家郭熙的《溪山访友图》,明代画家邵弥的《溪亭访友图》、王谔的《溪桥访友图》、谢缙的《春山访友图》,清代画家王翚的《溪山访友图》、僧人画家上睿的《携琴访友图》等等,都是访友题材的佳作。

古代文人喜欢在画上题诗,元代诗人马臻就有一首《题溪山访友图》:“溪风吹长松,石路秋影薄。下有寻幽人,支筇注林壑。良朋眇何许,杂树森草阁。画师发深机,笔底气参错。我昔事扁舟,颇识山水乐。于今日月驶,此景亦萧索。愧乏买山资,老负宿昔诺。展卷令人嗟,高歌激寥廓。”“明四家”之一的唐寅在他的一幅《草堂话旧图》上题诗一首:“松间草阁倚岩开,岩下幽花娆露台。谁扣柴扉惊鹤梦,月明千里故人来。”访友情怀,跃然画中。

明中期职业画家周臣画过一幅《访友图》,描绘的是寒冬时节一高士不顾三九严寒在山中访友的情景,体现了古人对友情的珍视。试想,如果不是情深义重的契阔之友,谁又能顶风冒雪跋涉山林,寻访朋友于荒野茅舍之中呢?周臣以友情为题材的作品较多,大多以寄情山水、志在林泉为背景,如《雪村访友图》《山斋客至图》等。他的一幅《柴门送客图》,以杜甫《南邻》诗中“白沙翠竹江村暮,相对柴门月色新”的诗意入画,描绘了杜甫寻访锦里先生之后,月光之下,二人在江边道别的情景,画里画外,洋溢着主客分别之时依依不舍的真挚友情,可见周臣对友情的珍视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