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宽容
朱佑樘知道,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已属不易,更别说坐上皇位。
他与父亲明宪宗朱见深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朱佑樘六岁的时候。那一年,朱见深年过三十。一天,太监张敏为他梳头,他敏感地看到了自己的白头发,哀叹一把年纪了还没儿子,以后这大好江山怎么传下去呢?
张敏伏地叩头,说:“皇上有子。”然后,一个六岁的毛孩(胎发披地)神奇地出现在朱见深面前。几个月后,这个被赐名朱佑樘的孩子成了皇太子。
几年前,被俘入宫的一个瑶族土官的女儿纪氏偶遇朱见深,遂被临幸。万贵妃知道瑶族女有孕后,千方百计加害。所幸纪氏人缘好,得到层层保护,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生下了朱佑樘。
因为有万贵妃在,朱佑樘虽生在帝王家,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他的童年,相当凄惨。
成为太子后,噩运也没放过朱佑樘。不久,他的母亲纪氏,以及保护过他的张敏都离奇地自杀了。
朱佑樘小小年纪,已饱尝宫斗戏的险恶,知道要韬光养晦、低调做人才能健康成长,不会突然早夭。
在他18岁那年,万贵妃挂了,几个月后,他爹跟着升天了。属于朱佑樘的时代到来了。
于是,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将万家满门抄斩。万贵妃的弟弟万喜也早早写好了遗书,等着上路。
然而,他们都错判了形势。
朱佑樘有一千个杀万家人复仇的理由,但只有一个不杀的理由:杀了,不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憎恶的那种人,变成了另一个万贵妃?
做好学生
越是大权在握,越要谨慎权力滥用。朱佑樘的人格修养,得益于他较早地取得了皇太子地位。
朱佑樘学习的课程从孔孟诸儒的论述,到历代帝王治国的善政良策以及明朝各帝的戒饬垂训等。
他学习刻苦,是个懂规矩、守纪律的好学生。
在一日一日的学习中,随着年龄增长,他的心中也肯定有了对标的明君形象,那个人或许是汉文帝,或许是宋仁宗。
朱佑樘的明君形象,在他即位那一年就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认可。
那一年(1488年),出使明朝的朝鲜使臣回国对他们的国王八卦个不停,一会儿说朱佑樘不像他爹任人唯私,而是秉持公道;一会儿说朱佑樘很勤勉啊,刮风下雪都照常上朝;一会儿又说朱佑樘节俭得很,举行国宴都不奏乐。
吊诡的是,老朱家的孩子艺术细胞、发明天赋都很发达。
朱佑樘喜欢写诗,爱好绘画和弹琴。比起他的后辈在宫中公然做木匠或者扮演商人做买卖,朱佑樘确实没那么坦然。他内心深处也不认同这些有悖帝业之事。
有一次,他赐给画师吴伟几匹彩缎,但害怕大臣们知道后议论,就对吴伟说,赶紧拿去,别让那些酸腐的书生们知道。
中途迷失
朱佑樘他爹留给他的大明帝国,在时人看来,是一个着名的烂摊子。他爹在位时,在宫中养了大批僧道,堪称“真人遍地走,国师多如狗”。朱佑樘即位后,光罢遣禅师、国师、真人就有一千余人。
好景不长。
在做了七八年明君之后,朱佑樘慢慢变成了他爹的样子:宠信宦官、偏好佛道……大太监李广捕捉到了朱佑樘内心的细微变化,把那些善于炼丹、斋醮的僧道重新引入宫中。正直的大臣们略有失望,纷纷上疏弹劾李广。
朱佑樘嘴上说好,内心仍对李广宠信不疑。
弘治十一年(1498年),李广劝朱佑樘在万岁山建一个毓秀亭,说此亭一建成,所有灾异都跑光光。
然而,此亭一建成,成功引来了灾异。先是太康公主突然早夭,接着太皇太后周氏居住的清宁宫遭遇火灾。周氏大怒说,天天李广前李广后的,果真把灾祸招惹来了。
此刻,李广知道自己闯祸了,喝下毒酒就去找阎王报到了。
朱佑樘伤心地派人到李广家中搜查,希望找到“教主真人修炼速成指南”之类的秘籍。
然而,没有秘籍,只发现了李广的收账本,上面记录了文武官员馈送的黄米、白米各千百石的数字。
天真的朱佑樘说,我去过李广家,他的仓库不大,装不了这么多粮食呀!左右告诉朱佑樘,这黄米、白米不是粮食,是金银的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