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屏风

浙江东阳县自古就是木雕之乡,清乾隆年间,东阳县更是出了位木雕高手,人们称赞他技艺高超,堪比明朝的微雕大师王叔远,所以得了个“赛叔远”的外号,真名实姓倒没人提起了。赛叔远家门口木雕的求购者络绎不绝,但赛叔远为人脾气古怪,要对买家进行甄别,认可的买家才能交易。如果是看不上的买家,不管身份何等高贵,出价何等大方,都不能从赛叔远家带走哪怕一块废料。

这天,赛叔远家门口来了一顶豪华的轿子,落地后下来一位年近三旬的胖官员,傲慢地向看门的伙计招呼道:“看门的,赶紧进去跟赛叔远禀报,就说东阳县县太爷来访,让他速速出来迎接!”

伙计赶紧进门向赛叔远禀报了,赛叔远不禁冷笑一声:“来的莫不是王亶望?他是捐班出身,不过是本朝举人底子,我虽然没做过官,但也是本朝举人,比他中举还早20年呢,凭什么要我去接他?况且是他主动登门,就是有求于我,还不赶紧自己进来?”

伙计出门把原话对王亶望说,王亶望一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这个赛叔远果然如同总督所说,不可小觑,看来我还要小心应付!”

原来王亶望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举人,他出生于山西临汾,父亲王师曾做过江苏巡抚,为官官声不错,退归林下后仍坚持原则,不肯为儿子王亶望投机钻营谋求出路,只想让王亶望通过正规科考步入仕途。但王亶望中举后又多次参加会试,却都名落孙山,王亶望一气之下,就花钱捐了个东阳县的县令,王师听说儿子捐了官也无话可说,只希望儿子能像自己一样清廉为官,但王亶望却跟他爹截然相反。

王亶望当上东阳县令之后,加捐加税大肆搜刮,吃喝玩乐沉迷享受,县里的妓院酒楼都是他流连之所,搞得百姓怨声载道,而他自己还不知足想要早日高升,于是决定向自己能接触到的最高一级领导闽浙总督行贿。他得知一个月后是总督的生辰,于是早早带上金银向杭州进发,通过打点关系还真进了总督府见到了总督大人。

当王亶望把厚厚的一沓银票放到总督大人面前的桌子上时,满心以为总督大人会喜笑颜开,没想到对方都没拿正眼看银票,反而长叹一声:“王大人,我听说令尊也在本朝做过江苏巡抚,因为为官清正,曾受到皇上的嘉奖赏赐,得了一件雕刻着《忠孝图》的屏风,成为你们王家的无上荣誉,而令尊也是本朝唯一得到此荣誉的官员。想我在本朝做官也做了几十年了,一直标榜忠孝,却一直没能从皇上那里得到过这样一件赏赐,真是遗憾啊!后来我也想通了,纵然皇上不想赐给我,如果我能在有生之年,弄到一件与令尊所得一般无二的忠孝屏风,也算聊以自慰啊。”

王亶望听到这儿,忙媚笑着说:“总督大人这事好办,我父亲最疼我了,只要我写信去索要忠孝屏风,他一定会给我送来,然后再由我转送给您。”

总督听了,忙摇头道:“王大人说的哪里话,我怎么能夺人所爱?不过我知道,皇上赐给你父亲的忠孝屏风,就是你所在的东阳县一位人称‘赛叔远的木雕大师所制,我也曾派人去求购,却被这个赛叔远说出一大堆歪理邪说,大大奚落一番,给拒绝了。王大人,如果你有办法能从赛叔远那里弄到一件忠孝屏风来送给我,我会很感激的,所以银票你就收回去,算我购买忠孝屏风的报酬吧。”

王亶望恍然大悟,忙收回银票,兴冲冲回到东阳县,第二天就亲自到了赛叔远家门外,本来想凭借自己的官威压服赛叔远,让他乖乖答应为自己雕刻忠孝屏风,没想到对方油盐不进,自己还没进来就被嘲讽了一番。王亶望又想起总督的话立即警醒,忙变了神色,假装毕恭毕敬进了房中,向赛叔远拱手道:“前辈,刚才下官说话太冒失了,失礼失礼,请您多包涵。”

赛叔远见王亶望态度谦卑了许多,也就请王亶望入座。王亶望坐下后,说:“前辈,下官久闻前辈有’赛叔远之名,而且前辈对买家还需要甄别,却不知道前辈是以何为标准来甄别的呢?”

赛叔远说:“王大人打听的还很详细啊,那我就如实说了。我对两类买家是拒绝交易的,一类是不忠之人,一类是不孝之人。王大人,我听闻你来到东阳之后,官风很差,这就是不忠于皇恩。我还听说你父亲王师大人为官清廉,你却如此,一定辜负了你父亲的教诲,这应该是不孝吧?所以我是不会给王大人做木雕的,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