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听罢,眉头一皱,面露怒色,沉下脸说:“本官几年不归家,竟然有这样的事儿!果真如此,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顾虑。我先让家人把拖欠的税粮尽快补上。”
刘大人的话让李瀚吃了定心丸。只要刘家带头,拿下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县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再次谢过刘大人,就要告辞。刘墉却吩咐家人准备饭菜,要留李瀚吃个便饭。李瀚盛情难却,只得留了下来。
饭桌上,六菜一汤,几乎不见肉星;一壶老酒是自家酿制。两盅小酒下肚,李瀚面红耳赤,一看就不是喝酒的料。
刘墉吩咐上饭,小米干饭端上了桌。李瀚端起碗,刚吃了一口,“咯嘣”,一粒沙子硌得牙生疼。他想吐出来,可是当着刘墉的面又觉得有失体面,只好咽了下去。再吃一口,还是有沙子,并且不是一粒。看看刘大人,同样的饭,细嚼慢咽地吃得很悠闲,却没有牙碜的意思。
难道自己碗里的沙子是有人故意所为?跟刘大人一起吃饭,不是他的意思还能是谁?这是在警告他:刘家这碗硬饭不好吃!回去想明白了再说!
想不到道貌岸然的刘大人,竟会玩阴的!什么清正廉明,以身作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李瀚的倔劲一下子上来了,他没出声,却故意将沙子咬得咯嘣咯嘣响,然后咽下……
刘墉似乎发觉有异,笑问道:“怎么,我刘家的饭有些硬,不好吃吧?”
李瀚笑笑说:“回大人,下官的牙齿尚好,不怕硬。”然后,继续大口吃饭。
刘墉也笑道:“那就好。”
突然,李瀚的眉头紧皱。原来,他原本就有一颗后槽牙有点儿活动,这会儿为了跟刘墉较劲,故意用力咬沙子,牙齿哪受得了……
“哎呀,没事儿吧?”刘墉一脸关切的样子,李瀚连说无妨,一边继续吃饭。这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吃过饭,在告辞回县衙之前,李瀚拱手对刘墉说:“大人,下官有一物相求,还请大人帮忙。”刘墉连忙问是何物。
“我想请大人送我一把米,就是今天中午做饭用的那种米。”
刘墉哈哈大笑,连声说可以可以,一边吩咐家人去后厨取米,一边问李瀚为何索米,他刘家的米有什么特别不成?
“大人,贵府的米比一般的米硬得多,下官虽然官卑职微,牙口也不怎么好,却从来喜欢吃硬饭,啃硬骨头。在官场的为官之道,也是这个习性。如果下官有什么不到之处,也是性格使然,还请大人见谅。”
说着,一小袋米已经送来了,李瀚谢过后接过米袋,扬长而去。
李瀚前脚踏入衙门,刘家后脚就将拖欠的税粮送来了,来的正是那位管家。
税粮一两不缺,银票自然退回。李瀚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说明当时收取红包的用意,连同税粮收据与一百两银票一起装入信封,让管家带回。
不管怎么说,目的达到了,李瀚十分欣慰。他趁热打铁,立即大张告示,命令其他拖欠税粮的大户们,三天之内务必把税粮补缴齐全,否则加倍处罚,执迷不悟者当抗旨论处……
土豪大户们见了告示,刘家补缴税款的事儿也早已经传扬得尽人皆知,他们哪里还敢怠慢,都乖乖地把欠的税粮补缴上,一时间,衙门口热闹非凡。
几天的时间,所有被欠的税粮追缴圆满,李瀚非常高兴,又贴出安民告示,请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回到家乡,继续耕种田地,安居乐业。
师爷知道了沙米饭的事儿,提醒李瀚:“老爷,这件事儿还不能轻易乐观。要是刘大人为了保全声誉,明着让家人补缴税粮填坑,把您稳住,暗地他再来个秋后算账……”
李瀚淡淡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归说,索回来的那小袋米他可一直没丢,那碗沙米饭也一直如鲠在喉,他做好了随时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风平浪静,一晃一年过去了。这一天,朝廷突然下令,提升李瀚到直隶某地做知府。
好事来得太突然,让李瀚始料不及。虽然诸城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百业兴旺,可何德何能这么快就得到破格提升?
这得归功于那碗沙米饭。
作为朝廷大员的刘墉,时刻把维护国家社稷放在第一位。要想长治久安,必须严惩贪官污吏,清除蛀虫。因此,凡是他接触到的官员,都要有意考察一番,目的是为朝廷选拔贤能。
李瀚第一次来府拜访,他并没有出门。他故意不见李瀚,还让管家以“礼”相送,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家乡县令的为人。看到李瀚竟然敢收受刘家的贿赂,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摇头。
李瀚第二次登门向他讨要税粮时,却让刘墉对他刮目相看。一个小县令竟敢跑来跟自己“要债”,实在是不简单!可是他收受了管家送的银票,又该怎么说?
刘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为了进一步考察李瀚的品行,他用一碗沙米饭做试探,想看看这县令怎么办。
刘墉看了李瀚的信件和退回的银票,欣然笑了,这真是一个智勇双全、秉公执法的人才啊,以后一定要重用。随即和珅倒台,他的同党纷纷落马,朝廷急需有志之士补缺,刘墉趁机举荐了李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