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衙役把徐堂和随从用绳索绑了,连推带搡地带去了盐课司衙门,捆在前厅的一根柱子上。
日上三竿,两个衙役过来把徐堂和随从解开,狠狠踢了他们一脚,瞪着眼珠子说:“走吧,我们老爷要升堂审你们,都老实着点儿,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徐堂和随从跟在衙役身后来到正厅。徐堂往桌案后面一瞧,顿时怒火中烧。在太师椅上歪歪扭扭坐着的,正是被他提拔到此处当盐课大使的周晟。
徐堂原以为,周晟看到被抓来的人是自己的上司和恩公,一定会吓得脸色大变,然后惊慌失措地从桌案后冲过来,亲自给他松绑,之后再跪下向他谢罪。他甚至已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等周晟跪倒在他面前时,他要狠狠抽他嘴巴子,再使劲踢他那颗猪头,但是这样也难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谁知,徐堂想错了。那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并亲自对他进行任前训话的周晟,压根儿就不认识他。
周晟歪垮着身子,乜斜着眼睛看着徐堂,问他:“听说你们是从长芦来的?长芦离这里有千里之遥,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徐堂听罢心想,难怪昨天饭馆的店小二对他们的态度如此之差,原来他和这个周晟是蛇鼠一窝,随从无意间说漏了嘴,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周晟耳朵里。想到这里,徐堂赶紧回答:“回大人,小人是从长芦来的客商,听说胶东沿海地区的鱼干便宜,所以就带着随从来看看行情。”
周晟听徐堂讲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桌案旁站立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说:“听听,人家只是从长芦来这里贩鱼干的客商,看把你们一个个给吓的,非说人家是什么微服私访的巡盐御史。巡盐御史那么大的官,不得肥头大耳的?哪像他们,黑不溜秋跟瘦猴子似的!”
那师爷小声对周晟说:“大人,我们得到消息,巡盐御史徐堂早已进入山东境内,而且是微服私访,我们不得不早做打算……”
“早做什么打算?”周晟打断师爷的话,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有我在,就出不了事儿,你们全都放心吧!”
这时,一个人从正厅后门走进来,徐堂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石兖盐场的盐课副使朱洪。朱洪以前多次被派去徐堂那里送文书,因此两人相识。朱洪此时也认出了徐堂,他先是一惊,然后很快镇定下来,不露声色地站到了周晟旁边。
周晟看了朱洪一眼,指着徐堂对他说:“朱副使,这个人说他们是从长芦来的客商,打算贩卖鱼干,你怎么看?”
朱洪装模作样地盯着徐堂他们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我二姑父说的那两个外地来的客商就是这两人啊!”
朱洪告诉周晟,他二姑父昨天中午在村前场院上翻晒鱼干时,看到有两个外地来的客商经过。那两个人皮肤黝黑,干瘦干瘦的,自称是从长芦来的,详细询问了鱼干的种类和价格,临走前还让二姑父给他们留着鱼干,过两天来收购。
周晟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瞥了一眼师爷,不屑地说:“我说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吧?这下全都弄清楚了。”
师爷愣了一下,还想再说啥,却被周晟制止。周晟吩咐道:“把这两个人放了。吴师爷你那边要多安排人手把各个路口盯紧把严,一旦发现徐堂他们,赶紧派人来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
看着周晟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离去,徐堂心里恨恨的:“好你个周晟,竟然装作不认识我,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跟你算总账!”
几个衙役走过来把徐堂和随从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他们轰出了司衙。一个衙役凶巴巴地警告他们:“老老实实收你们的鱼干,没事别瞎打听,当心脑袋搬家!”
狗仗人势!徐堂气得头顶直冒烟,越想心里越窝火。他和随从赶回客栈,收拾好行李,打算先去胶东县城找家安全些的客栈住下,等那一队进行明察的人马到了再说。
三、
徐堂和随从急匆匆赶到县城。经过一个胡同时,听到有人小声喊:“徐大人,请留步,下官有话要说!”徐堂听罢扭过头一看,发现胡同里站着的乃是朱洪,于是和随从拐进了胡同。
朱洪走到胡同口,伸出头往街道两侧看了看,确认没人尾随,才返回来对徐堂说:“徐大人,此处不是讲话之处,你们请跟我来。”说完,前头带路,把徐堂他们领进了一个院子。
进屋落座后,朱洪给徐堂行了拜见礼,然后心有余悸地说:“徐大人,刚才在司衙真是凶险,幸亏你没表明身份,否则麻烦可就大了!”
徐堂听罢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难道那个周晟还敢为难本巡盐御史不成?”
“我的徐大人啊,你说你是巡盐御史,有何凭证?一你没穿官服,二你没带印信,他要是把你当作扰乱盐务的刁民抓起来,或者让衙役把你乱棍打死,然后找个地方偷偷埋了,谁能知道?”
徐堂愣怔一下,又说:“我不信他周晟狗胆包天,敢胡来!”
“徐大人说对了,他还真就敢胡来。”朱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周晟!”
徐堂顿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不是周晟,那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