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厉公明绞尽脑汁仍难理出一个头绪时,夫人来至身前,举手推开南窗。霎时,一股清风扑面而来,长空碧野尽入公明眼底,令人心旷神怡。厉公明精神为之一振,一抹灵思顿时涌上心头:我何不趁机上李家查访一遭,也让事实来推开障人心目的“南窗”呢?
厉公明当即命下人传来差役,一一吩咐明白,自己扮成相士模样,悄然前往李家。
到了李家,厉公明不由暗吃一惊:那默默坐在竹椅上的李杜氏婆母白发苍苍,眼眶深陷,竟是个双目失明的老人。望着她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身子和满脸凄苦的神情,厉公明心潮翻腾感慨至极:老婆婆双目失明,她儿媳与杨度若有奸情往来,怎能瞅得?要是她儿媳与杨度果有奸情,则李才之死恐亦非心疼病所致,照此推断,此案可谓案中有案了!
事既如此,一切化装自然是多此一举。故厉公明干脆言称自己为府衙“书记”,受知府委派,前来询问有关事宜,并表明,这是大老爷念婆婆年高又双目失明行走不便,特意照顾方才上门的。李杜氏婆母心里感激,便将杨度想娶自己儿媳为妻,自愿塞给纹银百两,自己已经允许的经过讲了个明白,并再三声明自己从未向他索要而是他自愿塞给的。
真相初露端倪,厉公明不顾劳累,匆匆赶回府衙,刚在后堂坐定,前时吩咐去东阁街回春堂查询的差役来报:三月初二,杨度确实去过回春堂,抓的是治心疼的药,没错。
哎,杨度呀杨度,任你乖如鬼,终难逃天网恢恢,厉公明挥手让差役退下,心里却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含威不露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门口,盼手下传来佳音,连喝茶的习惯也忘了!
不久,一位远去南闾街三仙药店查账的差役满头大汗走进门来,说道:“大人,查清楚了,药店店倌说,三月初二,杨度去该店买过药,不过是砒霜四两,药店里的账房先生查账后证实,杨度说是家内老鼠成群,箱笼衣物被老鼠咬得一塌糊涂,故特意来买点砒霜灭鼠。”稍停,去李杜氏娘家查访的差役亦来回报,李杜氏父母嫌杨度为人歹毒。
好,果然不出所料!厉公明严峻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当即吩咐:“放李杜氏回家!”紧接着命差人秘密尾随其后:“路上若有男人等候,与她谈话,当即拘捕。”
差役依计而行,不上一个时辰,放归的李杜氏和杨度被双双拘捕归案。
厉公明火速升堂,急传李杜氏,猛拍惊堂木,厉声斥责道:“大胆奸妇,死到临头,还不速速招供吗?”
听得一声“奸妇”,不啻晴空一声霹雳,惊得李杜氏魂飞天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般。厉公明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当即趁其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际,单刀直入道:“那四两砒霜呢?哪里去了?”
李杜氏知事已败露,料难挽回,便放声大哭道:“贱妇该死,贱妇该死!不瞒大人,贱妇早早就和杨度有染,因嫌丈夫碍事,和杨度密谋,定下毒杀之计。丈夫死后,杨度想公开娶我,故不惜重金买得婆婆同意。其实,婆婆一个盲人,年岁又大,即使银子给得再多,她又拿得到哪里去?最终还不是落入我们自己手心!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父母知晓杨度从小就有劣迹,磨破嘴皮也不许我嫁他,没奈何,杨度才决定上衙门告状。”
真相大白。厉公明亲自率役卒,掘开李才坟墓,当场验尸。证实李才确系中毒身亡。
这件疑案从报案到黄昏告破结束,仅仅用了三四个时辰。众役卒赞不绝口:“厉大人神机妙算。真古今未闻也!”
厉公明微微摇首道:“其实,万事离不开一个‘理字。我一审此案,就觉案情有疑。常言道,虎毒不食儿,要是杨度是个好人,李杜氏父母怎会不允女儿嫁他?奸情一事我在堂上虽然想到,也将李杜氏留下,意欲使个’遣妇缚奸之计。但心里总不免忐忑,待探得李杜氏婆婆是个盲人后心才大定,故放李杜氏回家作钓饵,杨度心中有鬼,急于探听消息,又恐衙前被人发觉,故料其必在远处等候。药店查证一着,倒是受了杨度的启发所致,又是三月初二,又是东阁街回春堂,还让我‘遣人一问就知,这分明是早有安排嘛。只是他没有想到物极必反之理,他越是泰然自若装腔作势,越是使人怀疑’此地无银三百两,结果使我想到了狡兔三窟,命人暗中遍查大小药店,终于在南闾街三仙药店揪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众人听罢,叹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