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祸的马车

秀才赶马车

丰阳州城外的灵宝山上,住着个落魄的李秀才,刚三十岁,虽饱读诗书,仍未摆脱穷酸之困。平日家里由妻子操持,他就下山到城里柳员外家当了坐馆先生。

这年腊月初十一大早,下着小雪。老话说“先生不吃腊月饭”,意思是私塾在腊月上旬就休馆放假,年后再继续开馆讲课。李秀才从员外家后院的住处走向教馆,想请柳员外允许他多教几天,以便多挣几个钱好过年。可等他到了教馆,发现全馆十二个学童,每人都给他准备了点心、布料、米面等新年礼物。

李秀才很感动,看着满满一堆礼品,李秀才犯了难,怎么带走呢?

这时,管家走过来说:“先生,今儿个是今年最后一天授课,老爷早吩咐了,一会儿就给您封这月修金,还让我给您备了辆马车,以便您带着学生送的礼物回家,明早再把马车送回来。”

下半晌,李秀才赶着马车到城里转了几圈,等他上了山路往家赶时,天已经擦黑了。路上很安静,也没有行人,他便扬起鞭子,加快了速度。

忽然,从一个僻静的拐弯处,隐约走出来一个手持拐杖的老人,只听“咣”的一声,老人被撞倒了。

李秀才本想停住马车去看看伤情,但他一回头,发现那人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看没有什么危险,他才安下心来,便又继续赶路。

到了家,妻子凌氏看丈夫带回这么多好东西,十分高兴,不停地拿起布料,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次日一大早,炊烟四起,村里唯一的小茶馆热闹起来了,大家叽叽喳喳,正在讨论村外的一起命案:昨晚,一个老人死在了村外的路边……

秀才一愣,跟着村人也来到村外,发现死者的位置正是昨晚撞人的地段。

他急忙回到家,慌慌张张地小声告诉凌氏:“把马车打扫一下,暂且放到后院,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咱家有马车。”

妻子得知丈夫可能撞死人后,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道:“人命关天,这可如何是好!”

李秀才想去找柳员外帮忙周旋,但刚要迈步,忽然停住了,说道:“那死者身份还未搞明白,而且,也未必有人发现是我赶的马车啊!先等等,看事情有无转机再做打算。”

人都有侥幸心理,李秀才这么想也很正常。他安抚好妻子,稳了稳心神,就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无奈去投案

再说那路边的死者,村里有个早起的长胡子老人出来遛弯,发现死尸后就速去州府报了案。

仵作、捕快等人经过一番勘验、记录,官府当日上午就发出了告示:死者大约六旬,略瘦,请近日家里有失踪老人者速到知州衙门认尸。

下午晚些时候,就有两人来认尸,其中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看穿着倒像个小财主。他仔细查看后大哭起来:“知州大人,小民叫马三,住在山后的马家寨,做了几十年皮草生意。死者正是家父,昨日他还言说,在家闷得慌,想出去溜达溜达,年关了,顺便去几个老客户家收收账。谁料想,家父一夜未归,中午时分,我在寨门口发现了告示,便忐忑不安地前来认尸,果然是父亲遇害了!”

这知州姓易,平时办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了原告吃被告,百姓送号“一只眼”。

“一只眼”见死者的家底还算可以,便安慰道:“马三啊,人死不能复生,我这就派捕快去你那几个老客户家核实情况,只是这周折往返……”

马三知道“一只眼”的脾气,急忙奉上一张银票,恳求说:“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希望大人给申冤。”

此时,从衙门口打探消息回来的李秀才,正坐在村里的酒馆里,探听大家对案件的看法。

只听那个长胡子老者说:“昨晚,我好像看到一辆马车疾速进村,但天色有些黑,不知是谁家的,是马车撞的老人也未可知啊!”

另一个接着说:“唉,都是钱闹的。如果老人不护着手里的钱袋子,或许还死不了。您说是吗,李秀才?”

见有人问自己,李秀才愣了片刻,有些严厉地道:“还有钱袋子?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了,知州正在审案,这几日就会有结果的。”说完,付了茶钱就离开了。

那长胡子老者忽然很纳闷,平时很节俭的李秀才,怎舍得花钱来喝茶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啊!于是,大家够着头看着门外的李秀才。

李秀才出了茶馆,正要往自家走,忽然迎面过来两辆马车,前面驾车的正是柳员外的管家,后面是昨日李秀才赶回来的那辆马车,上面坐着一个伙计。

李秀才一惊,急忙走过去小声搭话:“管家爷,今早雪没停,我正打算明早再去送马车,怎麻烦您来取……”

没等他说完,管家说:“先生不知,年关将近,我家员外的皮草店铺生意很是兴隆,急需马车去给下家店铺送货。你昨晚用马车拉回东西,我以为你今早会送回去,估计是因为大雪封路,你才没有去送。这不,下午雪化了不少,员外便让我带个伙计来取马车。”

这几句话,被那些茶客听得清清楚楚。大家急忙围过来,特别是那个长胡子老者,他凑得最近,发现在车架子上好像有一小块暗红色的痕迹,铜板大小。由于他老眼昏花,刚要贴近细看,那李秀才拍了一下马屁股,马车动了起来。

于是,李秀才昨晚赶马车回李家村的事被传开了,马车也暴露了,他成了村民口中最大的嫌疑人。

李秀才想了一会儿,自叹命薄似白纸、命苦如黄连。他越想越绝望,于是便拿来纸笔,唰唰唰写了一封休书,然后对妻子说:“明早你带好休书和钱财,回娘家去吧,咱们今生缘尽至此。家里那几两银子,与其求人周旋,还不如留给你过活。我已想好,被官府通缉抓捕,不如去投案自首,这样也能减轻我的罪恶。”

凌氏接过休书,自然是哭哭啼啼,十二分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她也没了主见。

次日一早,李秀才独自来到知州府衙投案。